城外风景如古画——大面积都是黄土色。树梢崖边有点青绿的叶芽,迎春花已落尽,半点黄花都不剩,枝头的桃花半开半闭已经有些枯萎,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景色。
天色阴沉,隐约看到云层后太阳高悬,像一只黯淡无光的眼睛,光芒透不出来。
每个城外似乎都有茶摊,货郎挑着担子坐在路边休息,成群结队的野狗就在荒野中游荡。进城做买卖要交税,有些胆大不怕盗贼劫掠的穷人为了避税就在城外的小树林里做小买卖,也有些不怕盗贼设套的人过去买东西,一听见铜锣开道,无数百姓背着箩筐、挑着担子、像被猎狗撵的一窝兔子一样飞快的散开了。
铜锣开道,县尹仍旧是布衣装扮,衙役们身上的衣服虽然有明显的褶皱压痕,却光鲜亮丽。
公子仔细打量衙役们。
仍旧不太对劲,县尹可以布衣出城,也可以不告知缘由带着衙役们四处乱走。但这些衙役明显知道目的。
葛谨风有时候怀疑自己想的太多,但大多时候感觉不妙时确实不妙,感觉挺好时,也不太妙。
葛淼骑马在最前面。
县令在旁赔笑:“恰好下官也要去取水入药,同行,一路同行。”
公子在后面,前后左右都被从人簇拥,为防不测,各带佩刀□□。
官道两旁有些无主的荒田,有些老人小孩和面容丑陋的,在这里搭了窝棚,种几行菜、豆,听天由命。
葛谨风不由得叹了口气,扭过脸去,吩咐金童:“你回城去,拿些钱,不拘什么煎饼饽饽,陈米高粱,越便宜的越好,多买一些,再买上两斗咸盐,分散给城外的百姓们一人十斤。也算行善积德。”他有点赈灾的经验,知道用陈米赈灾,就不会被地方上贪污——没有贪污的价值。要是再有打架斗殴,也是他们互相劫掠所致。
金童:“遵命。”
县尹心不在焉的夸赞:“公子惜弱怜贫,真善人也。”
缓缓走了半个时辰,远远的看见前面十里长亭。
县尹指着前方道:“将军,前面有沐仙湖,绕过湖去,就是仙机井。要不要下马稍歇?”
葛淼:“我还嫌你们走的太慢呢!衙役们一个个身强力壮,怎么扛着仪仗和红木大棍就走不动路?”
众人一路上吹捧他,吹了没几句,葛淼嫌他们捧的不是自己爱听的,自己高谈阔论起来,从郁金府的饮食和华美富饶,讲到瑕州府、云梦泽和嵩山的人间仙境,又谈起邻国汉、宋、韩等国的风土人情。
简而言之,就显得他是个大明白,各国都有高官朋友。
县尹却去过郁金府,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更加坚定信心,给主簿使了个眼色,又对旁边的捕头点了点头:“多加小心。”
众人也不知真伪,本城士绅最远也就去过南柯府的府城,听他说的栩栩如生,各个点头附和。
忽然感到脑袋上几点冰凉,低头看黄土上点点水色,众人忙穿斗笠。
县尹忙道:“看起来是天师天使普济大众,诚心感动上苍普降甘霖,本县自从过年之后,半点雨雪也没有,今日好了,真乃天幸也。”
公子等到被淋了个半湿,才徐徐在马上戴上斗笠,披上蓑衣。
此时已经过了十里亭,前方隐约可见一座小院,门外有许多高高矮矮的石碑排列成行,供人膜拜,朱漆彩绘的门楼上高悬匾额,上面是本朝天王的御笔亲书。
朱漆大门敞开来,几个歪戴帽子的衙役站在雨中,被浇的七零八落,在暗淡的天色中扶着帽子强充整齐严肃。
葛淼也不管步行的县尹仪仗,带人催马狂奔,来到门口看到天王手书的‘滚下马来’大字石碑,只得翻身下马,双手去接公子:“公子,快下马进去避雨。这地方俩月没下雨,猛一下都得补回来。”
葛谨风翻身下马,被人簇拥着跑进去。
只见这庭院虽然不大,倒也整齐。
只是地势低洼,院外的地上还没有积水,院子里积水已有二寸深,正中间就是一口亭子,亭下正是仙机井。
正对着大门还有神殿,三尊金像辉煌夺目,穿的七彩霞衣,虽然是泥胎贴金彩绘,须发用的却是信众剪下来的头发。
大雨越发急促,爆裂如鼓声,都快下冒烟了。
隔着重重雨帘望过去,三尊金相如真似幻。
那金相背后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蹲在哪儿,形如鬼魅。
都头背着县尹狂奔而来,一行人廊檐下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风停雨歇。
各自收拾装束,等衙役和杂役们用瓢和簸箕把庭院里淹到第二节台阶的积水都舀出去。
县尹催促道:“天使尽快取水,看天色低沉,顷刻间又要下雨。”
阿胡终于捧出银罐和白蜂蜡,在旁边恭敬侍立。
玉童拿出带来的宫中香。
公子当仁不让,先拈了香,走上前戳进香炉里,朝上方拜了三拜。
假装在祝告,暗自腹诽:世上哪有真神仙。若是有,也是些不问人间疾苦、不顾忠良遭戮的闭眼神仙,如此说来,庙堂上是群仙。
随即是葛淼,然后是县尹。
县尹躬身道:“请天使取水。”说罢,就向后退去。
井边有辘轳,红绸子上挂着着一个雪白闪亮的锡桶。
公子上前两步,伸手把系在红绸上的锡桶扔进井里,尽心尽力在旁边摇辘轳,摇了半天,摇上来一桶水,阿胡捧着银水罐来接。
突然天上又下起雨来。
阿淼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雨下的大不大,却见县尹已经溜到门口,十多个衙役呆愣愣的站在旁边,用眼神往门外看。“县尹呢?”
葛谨风迟疑的时间不会比雨滴溅起的水珠又落在水泊中更久:“阿淼,拔刀,抓县尹。”
侍卫们有点没反应过来,先听命把刀□□,训练有素的四个人围住公子,其他人在外圈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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