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鹅养在南面,正好与会客厅相去不远。一路上虫鸣激烈,时不时还有果香飘来。尔岚虽然未瞧见,但也可以想像出别院的风光。

蕊心莲心打着灯笼走在前面,果儿提着一个琉璃灯紧跟在尔岚的身边,一起往南苑走去。

莲心从大厅出来就一直讲个不停,止不住地崇拜尔岚:“王妃,您可真厉害。那么多人呢,三下两下就找出了谁是纵火的人。依我看,您若是去大理寺当官,他们的积案也不知道要少多少。”

尔岚有些听不下去了,红了脸轻轻笑道:“就你嘴甜。我这不过是一点小聪明而已。你看着点路,当心脚下。”

莲心许久不曾这么畅快,轻快道:“哪里就能跌了我。对了,王妃,那个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尔岚抿了抿嘴,偏过视线看着跟在后面的秦卫:“那,可要问秦卫了。”

莲心不解地看着秦卫:“为什么要问秦侍卫?”

尔岚抿了抿唇,没有答话,只是轻轻一笑。

秦卫却是一惊。王妃,竟然连她的身份都猜出来了吗?

事实上,那个女子正是萧且在天香楼的眼线——花镜。萧且每次去天香楼同人密谈,都是花镜打掩护。那天天香楼一事,萧且将计就计,花镜便让秦卫找了些火油来,推波助澜了一把。

没想到今日,刚好遇到尔岚以火油为饵,花镜居然就上当了。

但尔岚却也注意到,被揭穿时花镜并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镇定地看向了秦卫。想必,这其中,还有故事吧。

秦卫其实也有些好奇:“王妃,您是怎么看出来那个小厮有问题的?”

尔岚笑道:“你不先问我怎么看出来那位姑娘的身份,却先问我怎么看出小厮有问题的。这恐怕那位姑娘,会不高兴呢。”

秦卫挠了挠头,有些不懂。但还是从善如流地问道:“那,王妃是怎么看出她的身份?”

尔岚莞尔一笑:“你们眉来眼去那么久,想要不注意,实在是很困难。何况,那姑娘被揭穿之后,并没有慌张,而是看向你,很显然这背后另有隐情。不过,为了让真正的纵火者放松警惕,我还是让人把那位姑娘押下去了,倒是委屈她了。”

秦卫不语。有那么明显么?自己不就是和花镜多对视了两眼吗?王妃居然连这么小的细节都注意到了,真是明察秋毫。

尔岚见秦卫低头不言,轻轻笑了笑:“我说完了。秦侍卫是不是应该也和我解释解释与这位姑娘的事呢?”

秦卫耳根红了红:“不,没什么。我就是知道不是花镜姑娘。”

尔岚无奈地摇了摇头。吴王府这些个侍卫亲随,别的都没学到,萧且的不解风情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秦卫自己想了想,问道:“那个小厮,是不是以为王妃已经认准了替罪羊,所以放松了警惕,最后王妃说出引火的是黑油而不是火油的时候,才露出了破绽?”

尔岚点了点头:“不止如此。在让果儿去遮住窗户的时候,我已经仔细看过。别人紧张一般搓手,或者喜欢转什么东西,但这个小厮却躲在左浩歌身后,来回用鞋蹭着地面。这个动作十分怪异,所以我就对他多留了份心。果不其然,他鞋底果然有黑油。”

秦卫佩服极了,越想越觉得自家的王爷简直捡到宝了。

先前弟兄们还觉得韩国公府既无权势,又无财力,王爷娶韩国公府的女儿算是亏大了。

而今才知道,章尔岚这位新王妃,不仅貌美人善,而且还聪慧异常。自家的王爷不知道前世修了多大的福气,才能娶到这么好的王妃。

他甚至有一点觉得,王爷这个粗人,不解风情,王妃嫁过来,才是大大的委屈了!

正想着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了“嘎嘎”声。语调严肃庄重,似乎在呵斥几人。

“王妃,到了。”蕊心站定,垂着眼恭顺道。

近处的荷塘边上,卧着三只雪白的大鹅。似乎是被灯光晃着眼了,其中一只大白鹅醒来后,正气凛然地看着尔岚等人。

尔岚和大白鹅对上了眼神,双方都沉默了许久。

突然,大白鹅“嘎”了一声,扑扇起翅膀,作出一副要攻击的姿态。

尔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秦卫心里咯噔一跳,连忙护在了尔岚前面。这几只鹅的战斗力之强,他可是有过亲身体验的。万一让这玩意儿伤了王妃一点,他可无法向萧且交代。

“王妃,您小心一点。这些畜生不认人,别伤着您了!”

秦卫拔出了剑,如临大敌。

尔岚眼皮跳了跳,很快做了决定:“明天让厨娘去买些鲜鱼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神气十足的大白鹅,大白鹅似乎看穿了尔岚内心的恐惧,不屑地“嘎”了一声。

尔岚不觉加快了步伐。

*

萧且马不停蹄,直到半夜才来到了京城东面一处僻静院落。

院落里并没有灯火,只在门前挂了两个昏暗的灯笼。

萧且轻轻敲了敲门。

门里似乎响起了风吹过竹叶的声音,若有若无。

“晚辈萧且,求见戚前辈。”萧且朗声道,语气恭谨。

半晌,院子里才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爷爷问,是吴王萧且么?”

“正是在下。还请姑娘通融,准萧某见戚前辈一面。”萧且垂手站立。

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蓝衣女子提着灯笼站在门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萧且。

“你就是吴王?我没见着您的獠牙呀?”女子嫣然一笑,似乎觉得很是有趣。

“在下有要事求见戚前辈,还请戚姑娘通传一声。”萧且行了一礼,面上有些焦急。

“爷爷早知你要来,已在书房等候。吴王请随我来。”女子避开了萧且的礼,正色道。

一路上,萧且瞧见两边草木繁茂,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他想起戚哲素爱侍弄这些花花草草,问道:“戚前辈身子可好?”

戚姑娘轻笑道:“精神还好,却有些不大记得人,也不大听得清了。吴王若与爷爷交谈,还请大声些。”

萧且想起当年所见戚哲风采,颇有些感慨:“当年戚前辈如此风采,如今却……”

“却怎么样?”一个洪亮的声音伴随着拐杖拄地的声音传来。

萧且停下了脚步,笑着行了一礼,生生把话头转了回去:“许久不见,戚前辈如今依然风采如旧。”

“呸。”一身皂色衣服的老者不满地瞪了萧且一眼:“怎么,我收了一个徒弟,结果连声师父都听不到?”

萧且脸色不改道:“当年,是师父先说不认我这个徒弟的,而今还怪起我了。可见我这徒儿实在不重要。”

戚哲瞪了萧且一眼,恨恨道:“还不是你小子非要去北漠前线?结果呢?”

戚哲忽然住口,看向萧且。

萧且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戚姑娘看着场面有些尴尬,笑道:“爷爷也真是,不见人的时候天天念着,见着了又恨不得把人往外赶去。可见师叔当年多不容易了。”

戚哲吹了吹胡子,瞪了戚姑娘一眼,脸色却缓和了很多。

“爷爷早在会客厅为王爷备下了宵夜,吴王请移步前厅吧。”

戚姑娘浅浅一笑。

萧且沉默跟在戚姑娘后面,跟进了大厅。

杏仁酥、桃花酿,都是他少时在戚哲处求学时所喜好的。

他还记得师娘最喜欢念叨着他又不肯吃辣,又不愿吃太淡,每次下厨都肥好一番功夫。

只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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