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一亮,辗转反侧一夜没合实眼皮的陈子文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打开门一看,门外竟整整齐齐立着二十个义军士卒。

见此情形,陈子文连忙打起精神,一脸严肃的问道:“众位兄弟……你们这是?”

“奉杨帅令,受陈军使差遣”为首一名披甲的士卒面色冷峻,语气生硬的回答道。

听到是杨安儿派来的人,陈子文立马换上一副笑颜迎接上去:“杨帅大恩大德,子文没齿难忘啊……敢问兄弟名讳?”

“什将,郝弋”披甲汉子一如既往的苦大仇深。

什将即十将,金朝军制中的下级军官,统领五十人。

杨安儿起兵以后,在军事制度上并没有寻求革新,还是沿用了铁瓦敢战军那一套官职,从下到上依次是押官、承局、左右什将、军使、副都统、都统……元帅。

杨安儿派遣郝弋的目的自然是显而易见,但陈子文也无可奈何,若真是他一个人,怕是连招兵这第一步都玩不转。

是以陈子文热情接待了杨安儿调拨的二十余人,当场提出让郝弋担任副军使,并许诺兵源招满之后,每人至少一个承局的职位。

一通不要钱的糖衣炮弹打下去,前来二十名义军士卒乐开了花,纷纷表态,愿意誓死追随陈军使,效忠杨帅。

郝弋也沉着脸受了副军使的任命。

唯独陈子文心里多了一颗刺,将来这支人马练出来之后,姓陈还是姓杨还是未知数呢?

……

话虽如此,但陈子文却不可能因噎废食,还是换上红袄,与一众手下兴致勃勃的去了俘虏营。

穿红袄,对于义军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按照军师展徽的说法,金克木,火克金。

金五行属金,宋五行属木,所以宋朝常憾负于金,展军师认为,克金必须用火,而火的颜色是红的,义军遂采用了红袄为标识。

杨安儿这回是铁了心反金,心里也清楚金军不可能再一次赦免他,对待俘虏的金军士兵当然不可能太温柔。

四五百金军俘虏被义军士卒剥去甲衣捆成了七八个大圆环,饿了一夜,又被关押在尚未建成、透风的小木屋内,早已冻的面色苍白瑟缩成一团,见到陈子文带着手下走进来,一双双充满对生的渴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一些身体素质强的俘虏甚至激动的甩头,大声喊叫起来。

“某恨金人久矣,盼王师如盼甘霖呐!”

“某愿随将军讨北虏!”

臭着脸的郝弋看着这群俘虏慷慨激昂的喊话,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一旁的陈子文也忍俊不禁,他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如此不要脸皮:“说人话。”

“求将军赐一件御寒的衣物,再赏一口热食。”一个面如黑炭的俘虏一边搓着自己发僵的双手,一边艰难的喊话。

“咱们义军处境艰难,养不起闲嘴,按说是要送大伙儿去见阎王的,但杨王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加之你等皆是汉儿,习汉字,说汉话,决定网开一面。

愿反正入义军者,发衣放粮。”陈子文面带微笑,但是语气却冰凉无比,仿佛冬天的湖水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那些被绑在一起、目光充满祈盼的俘虏顿时蔫了,只有廖廖五六十人在短暂迟疑后,开口表示归顺。

陈子文大惊,九分之八的俘虏都不愿降,我大金这么好、这么值得人留恋的吗?

虽说完颜家因为统治技术粗糙,比南边税率低上不少,但一遇见事就开始猛力搜刮,这些年又风风火火的扩地,闹得山东民怨沸腾。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人为何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是习惯做顺民了,抑或是是被“君臣父子,天下之定理”的纲要束缚住了?

陈子文不解,遂令人解开那名率先归降的黑面士卒,走过去问道:“此处何人官职最高?”

“张副都统。”黑面士卒抱拳回答,并指了指人群里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中年汉子说道。

陈子文面色陡然转阴,他快步走到张副都统面前,冷声问道:“张都统是铁了心做大金朝的忠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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