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陆暄转过身,看到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年轻妇人,正是魏王妃肖雅祯。
魏王妃一出来,所有人都低下头见礼,唯独赵琳琅一动未动,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个女子,眼底有暗光流转,哪怕一贯自持如他,也在这样的场合失了偏颇。
可时光终归是太过久远,他二人互相怨怼了太长时日,后来又在朝堂斗争中忘却了彼此原先的模样,以至于赵琳琅都有些不记得,年少时的苏婵,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直到他看着一身竹青色襦裙、静静立在不远处的姑娘。
因早便见过,她并未与其余人一同向魏王妃见礼,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手执一把团扇半挡着脸,眼眸微垂,不经意间的一个抬眸,却像那清风,无意潋滟了一池的春水。
才知,原来年少时的苏婵,光是那么站在那里一字未说,就足够美好。
她本非凡尘俗物,可少年时期的赵琳琅,终归是不懂得珍惜,竟是任由这样的女子那般蹉跎于深宅后院,后来又放纵她逆着世俗的目光,孤身一人行走了那么多年。
真是不该。
赵琳琅痴傻般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就那么毫不避讳地凝视着苏婵,心中暗暗地想:不会了。
这辈子,他再也不会,让她如前世那般受苦了。
“苏……”
那个梗在心头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忽而一个人影横过来,直直阻断了赵琳琅的视线,语气不耐:“赵琳琅,道歉。”
陆暄神色比刚才更差,显然是没了耐心,“还有,给我母妃行礼。”
赵琳琅看着突然挡过来的陆暄,心中甚是不耐,他克制住自己恨不能立刻杀了陆暄的心,嗤笑一声,“世子这是有人撑腰了?所以硬气了?”
这话明显带了敌意,苏世诚听了,立刻上前低喝:“琳琅,住口。”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哪怕赵琳琅行事这般,苏世诚心中终归还是不忍的。
却不知,那看似温润如玉的外表之下究竟藏匿着如何的狼子野心。
苏婵抬眸看着苏世诚的背影,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缓步走上前,面向监丞低头行了个礼,“大人既是难以决断,不妨先过目民女带来的试卷和簿册。”
声音极轻,却引得一众人侧目。
苏婵迎着众人的目光,拿扇子挡去神色的从容,朝陶继点了下头,陶继会意,立刻将今晨从苏世诚书房找出来的荐卷簿和功课履历簿呈上。
荐卷簿是拿来记录历届监生的优秀考卷的,平日里收放于监内博士厅,不便取出,苏世诚习惯性让人抄录一份备于自己的书房,以供随时查阅。
包括上月因舞弊案被撤掉的那一份,苏世诚应该也留有备份,而且曹文修本身名次就靠前,考卷呈出后一经对比,几乎没得辩解。
因而监丞的脸色挂不住了,奈何魏王妃和世子都在场,加上苏世诚这个习惯知道的人不多,他只能在众人瞩目之下,硬着头皮伸手去拿。
“对了,”苏婵转过身,视线扫过赵琳琅,清冷的眸色之下掩了不被人觉察的波澜,“赵公子方才对家父和世子的不敬,还有众位监生的恶意揣测——应当不是空穴来风吧?”
听得这话,魏王妃想到方才陆暄被污蔑的样子,心中自是气不过。
她今日来,本是因着长公主那边拒绝掺和苏世诚舞弊案一事,魏王一贯敬贤,不忍苏世诚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文坛巨匠受此污蔑,特意嘱她前来。
不成想,竟遇着这般不公正之事,魏王妃气到发抖,瞪了一眼门口围观的监生,目光最终落在绳愆厅内跪坐在地的王明启身上。
“王明启,你说,”魏王妃语气不大好,“他们为何无缘无故污蔑世子?”
王明启是通过魏王府的关系进到的国子监,此番舞弊案,他也被牵连其中,见到世子和王妃之后,自是羞愤难当。
便低着头如实道:“方才赵公子说,世子上次月考拔得头筹,成绩册在严先生那里尚未公开,大家觉得有问题,所以才……”
说着,他更是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
王家虽是寒门,但因着和魏王府有几分渊源,在京城谋了份小官职,日子过得贫寒却也本分,王明启又是个性子软懦的,当年在国子监,根本没几个人注意到他。
也没几个人在意,王家和魏王府的那一丁点儿关系。
直到舞弊案发,事情发酵,王明启涉嫌作弊一事被钉死,案子翻来覆去,不知怎么就扯到了魏王爷身上,加上朝廷当时确实截获了来自边关平邑侯的一封家书,魏王府便被扣以“结党谋权”的罪名告到了陛下面前。
苏婵暗暗地想,要帮魏王府化解此番劫难,此人是关键。
同样想到这里的还有赵琳琅,听及王明启的解释后,他轻笑讽刺:“明启兄与世子平日里的关系可不差,世子为何会拔得头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赵琳琅,”陆暄怒极反笑,“你是疯狗吗逮着人就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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