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可醒了,先前见外甥女独自来请安,便多问了姚嬷嬷一句。”贾赦连忙迎上前去,面上露出几分担忧,“你年岁也不小了,如今又有了身孕,更要保养自己。若是需要什么药材补品的,只管与我说,我那里还有一根品相极好的参,待会子便让人给你送过来。”

贾敏在姑娘中行四,上头还有三位庶出的姐姐,早早便被贾母许了人家,俱是远嫁。早些年年节时还有往来,等荣国公去了,渐渐地也就断了联系。

贾赦的关心也做不得假。贾敏是老来女,与贾赦相差十二岁,从小便喜欢跟在爱玩爱闹的贾赦身后。等年岁大了之后,她又与张氏交好,跟着张氏学管家和待人接物。比起端方沉闷的贾政,她与贾赦感情更好一些。

“大哥不必担心,一应事情我都准备好了。”贾敏摆了摆手,“正好你过来了,咱们便来说说琏儿的事。”

贾赦一脸纳罕:“前几日琏儿出门还不曾回来,四妹妹可是在哪里见过他?”

“倒是不曾见过他,只今日见了琏儿媳妇,瞧着就是个性子厉害的。”贾敏压低了声音“怎么又定了王家的姑娘,信传到我那儿时亲事都已经定下了。若不是悔亲就是结仇,我当时都恨不得搅了这门亲事。”

贾赦倒是一脸的无知无觉:“咱们四家同气连枝的,历来就兴亲上加亲,与琏儿年岁相当的也就一个王家的姑娘……”

见贾敏面色不好,他声音也小了下去。

“见鬼的同气连枝,若是真想亲上加亲,父亲为何给你定的是张家的姑娘,咱们府上又为何与林家结亲?”贾敏往外头看了一眼,见只几个小丫鬟远远地在院子里玩闹,自己的几个大丫鬟又在门边候着,这才继续,“大嫂临终前便说,让琏儿与张家多走动,日后也是个助力。张家三朝元老,书香世家,大嫂满腹诗书,自小聪慧,若是知晓琏儿竟是连《四书》都不曾念完……”

贾赦呐呐道:“琏儿的亲事是老太太定下的啊,谁能多说一句。便是邢氏,也是老太太给我定下的,你又不是不知,因为邢氏,张家几乎是与咱们家断了亲。再者说了,琏儿也不是读书的料。”

贾赦要续弦,张家主张续娶一位和离的翰林之女,可贾母觉得邢氏小户出身好拿捏,贾敏彼时还在姑苏守孝,荣国公戌边去了,亲事自然是贾母做主,因此两家不欢而散。再加之张氏是因为郁结于心之下身子渐渐破败,张家多少有些责怪贾家,才慢慢断了联系。

“大哥!”贾敏深吸了一口气,“咱们先不说她们王家女。珠儿才长琏儿几岁,他自小苦读,延请名师,琏儿便不行吗。不求他金榜题名,只求他明理知事,也这么难吗?再退而求其次,你便是给他谋个一官半职的实缺,也比他在家中管着府里的一应杂事和买卖强吧。”

贾敏这神态倒是与张氏像了个七八分,贾赦不禁有些怵:“四妹妹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发了一通火,贾敏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更多的话作为妹妹,作为外嫁女她也不能明讲。

二房本该住荣国府西院,当年荣国公去后,老太太便说要小儿子侍奉跟前,让二房搬进了荣禧堂内。可现如今老太太已经挪到了西院,二房可还占着荣禧堂呢,嫡长子却只能挤在东院里。

贾赦作为儿子自然不能忤逆母亲,可贾政是读书人,他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占着嫡长子住的正房。

便是这府里的中匮,本该是长媳来管。可邢氏作为续弦本就矮了一头,再加之她是小户之女,哪管得了国公府的内务。这诺大的国公府落到王氏手上,她还不可劲地往自己身上搂,贾家的内库几乎成了她的私库。

如今内务都是王熙凤在管,可坏就坏在凤姐儿是王氏的内侄女,在王氏跟前就是纸糊的老虎。她倒是为了府里“费心费力”,胆大包天连印子钱都敢放,王氏这尊菩萨就在她身后坐享其成。

长幼不分,这是乱家根本。

可贾敏不能管,也不想管。

上一世她陪着黛玉在府里,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不知看了多少。

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上行下效,贾家从根子上已经败了。等老太太一去,这国公府也就不复存在。日后虽能靠着宫中的那位娘娘勉强保留几分体面,可男丁不争气,维系在一个女子身上的体面又能体面多久呢。

能帮就扶一把,再多的她也是有心无力了。毕竟她是为了女儿才得来的这一世,也该珍惜羽毛才是。

“算了,不提这些。”贾敏扯开话题,便只与贾赦话些家常,气氛倒也融洽。

好一会儿,绯红打了帘子进来:“太太,老太太醒了,正问您呢。”

“既然如此,妹妹快去罢,晚些摆宴时我再过来。”说罢便急匆匆起身走了。

贾敏知晓贾赦在老太太跟前不自在,也未留他,只送他出了前厅便往贾母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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