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院中等待召唤的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其中模样好看些的那个侍女轻声靠近容湘门口,柔声询问道:“姑娘起身了吗?可要奴进去伺候?”

屋内榻上打坐的容湘睁开眼,看了下还熟睡的牧荣淳,指尖掐诀往他身上丢了个隔音罩,这才扬声道:“准备洗漱之物,另外拿两碗清粥、四样小菜并两款糕饼作早食。”

“是,奴这就去准备。”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看了眼天色,纵然心中嘀咕“这时候哪还能算早食”,却仍是麻利地退下了。

屋内容湘听到脚步声远去,转而叫牧荣淳起身。

五更天睡的,如今半早晨了,补觉也差不多了,要是还困下午再睡吧。

洗漱时,两人没让侍女近身伺候,他们大半年都是自给自足的,如今已用不着人伺候了。昨日之所以没拒绝解家安排侍女,也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其做洒扫跑腿这类杂活的。

饭菜摆在桌上,是按容湘的吩咐准备的,不多不少,恰是清粥两碗、小菜四碟、糕饼两样。

牧荣淳打眼一扫,觉得无论怎么看都不如前些天在庄子上时,假阿姐亲手做的。

经过末世缺衣少食的,容湘对食物的种类并不要求,但她追求味道,无论什么东西,味道至少要过得去。

她尝了口粥,绵软细腻,煮得倒是不错,却没有任何味道。她前世是北方人,北方人喝这种清粥都习惯放糖的,甜滋滋的才好喝。

不过,这个时候的糖,多是饴糖、甘蔗饧,或是用蜂蜜、甜味果子代替,得来不易,故而很是珍贵。

“你们叫什么名字?”她慢慢喝粥,看了眼那两个侍立在旁的侍女,一个长得齐整,一个长得普通,身量都是瘦弱的,身高也差不多,瞧着都是十来岁的样子。

“奴唤‘嫣儿’。”长得齐整的屈膝行礼。

“奴唤‘谷雨’。”长得普通的屈膝行礼。

容湘扫过那嫣儿的面庞,又看了眼她被衣袖半掩着的手,便道:“嫣儿日后伺候我,谷雨伺候公子,可明白?”

“奴明白。”两人齐声回答。

“我们姐弟很好伺候,日常起居,比如穿衣、洗漱、整理床榻这些不必你们做,我们自己可以,你们只需要除尘打扫、准备洗漱用品、饭食就好,若有旁的吩咐,会再告诉你们的。”

“是,姑娘。”两人垂头应答,看起来老实听话。

容湘将小菜往牧荣淳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吃完,接着看向嫣儿:“嫣儿,你去问问你家公子,解家可有典籍供我姐弟阅读的?”

“不知姑娘说的是家中哪位公子?”嫣儿小心抬眼询问。

容湘一脸诧异:“怎么,你不就是解佑度的侍女?除了他,难不成你侍奉的不止他一个?”

她方才就看了,这个叫“嫣儿”的侍女,双手并不像谷雨那般粗糙,显然是个不必做杂活的,且谷雨昨日就在,嫣儿是换了侍从才来的,她觉得解宣那人,是不可能放心随便指个粗使丫头过来,肯定会派个他自己的人来,负有监视任务。

嫣儿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低头应了句“奴这就去跟公子禀报”,行了个礼脚步匆匆出去了。

“阿姐不吃了吗?”牧荣淳见她只喝了一碗粥,皱眉问道。

“我饱了,你多吃点,饭后休息两刻钟还要练枪的。”容湘将桌上的小菜、糕饼都推到他面前,提起“练枪”,她便转头吩咐,“谷雨,去找杆枪来,枪杆不必太长,适合我家弟弟用的就好。”

“是,姑娘。”谷雨应得快,但心里明白,这等武器,想要寻来还是要请示主家,不是她一个奴婢能做主的。

乘着人都打发走了,容湘看向还在吃饭的牧荣淳:“凤凰,我要跟你说声‘抱歉’了。”

“阿姐?”他投以疑问之色,见她用眼神催促他用饭,这才继续咬着糕饼听她下文。

只听她先叹了口气:“先前不是说,等你再长大些,若想要复国,便可启用我安排的那些人?”

“嗯……阿姐,我不想复国。”他初始有些犹豫,可真的说出口后,反而坚定了,便认真重复了一遍,“阿姐,我不想复国。”

从前他起兵反庆,是为了复仇、为了泄愤,那般充满了鲜血尸骨的一条路,他已走过一遍,如今有假阿姐护着他,他贪恋这份温暖和顾惜,不愿再重来一次了。

容湘轻笑着,目光温和地望着他,眼底渐渐流露出郑重之色:“好,我知道了。其实,昨夜我已经向他们发出了不少指令,所以,这些人怕是无法再受你之命复国了。”

“阿姐,你想做什么?”牧荣淳眸光一颤,心中发紧地追问道。

“只是不想再受制于人,不想再因无力反抗而不得不妥协,亦不想再被迫做些什么,仅此而已。”她说得简单,可他们二人都清楚,想要做到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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