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柒面上虽是一片戏谑,目光却寒凉如水,若是换了旁人来定要被这样冰冷的眼神冻住——

但宁霁玉不会。

千年前冥府与天庭尚处于敌对中时,他已见惯了陆柒这样的目光,只是如今在陆柒的眼底,除却冰冷之外,还多了一缕连他也参之不透的复杂。

……陆柒生气了吗?

若是从前,宁霁玉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可如今的陆柒,却不单单是他熟悉的天界战神。

但他也无需看得多懂。

后颈的临时标记或许于陆柒而言是对乾元的侮辱,但对他来说,却是唯一能将二人真正紧密联结的东西。

比如现在。

对方平静的心情自后颈微妙的联结传入宁霁玉的脑海,宁霁玉不由得唇角微勾。

看来,自己还可以再过分一点。

他日日这般折腾对方,水磨工夫下去,不信陆柒不松动。

他稍稍欠起身来,将头完全倚在陆柒心口,侧脸贴在陆柒身上,露出流畅精致的下颌线和眼尾一角濡湿的红痕。

“昨夜不是与将军说了,吾什么都可以听将军的么?”

陆柒冷哼一声,不过倒是并未将人挥开,而是一把抓住了宁霁玉的腕子,指节捏住一截纤细的腕骨,力度之大,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掐碎。

“那陛下倒是放了我啊。”陆柒懒洋洋道。

冥主虽法力高深,到底也只是拖着一副坤泽的柔弱身躯,骨骼细弱,肌肤娇柔,腕上立时便印上了一道刺目的红痕。

“……疼,你轻点。”眼角原本止住的泪此刻又一滴一滴坠落下来,砸在陆柒心口。

“现在知道疼了?”陆柒假笑一声,手上动作更重,宁霁玉毫不怀疑,若非自己不是□□凡胎之身,恐怕真要被他把手腕掐断。

“昨夜偏要拱火惹我的时候怎得不知道疼?自血脉里分出一丝锁链将我桎梏之时,怎得也不知道疼?”陆柒低吼道。

宁霁玉原本支起的腰瞬间一软,整个人卸了力般瘫倒下去,面上血色尽失。

冥主的脸色恢复了惯常的苍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便显得他眼角的红痕和在衣领间半露半藏的青紫愈发碍眼。

“你、你怎么会知道……”宁霁玉面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失魂落魄的神色。

陆柒轻笑一声,反客为主地将人压倒在身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对方因失神而颜色浅淡的唇,最后停留在对方唇角那一点自己留下的齿痕和血口,温柔地剐蹭了几下。

“疼么?”陆柒居高临下地将他压制,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有征服的欲念,也有嫌恶的仇视,但更多的,是看人笑柄的无动于衷。

陆柒好似是在问他伤口疼不疼,但宁霁玉知道,这是问他剥离血肉、化出这样一副枷锁,究竟疼不疼。

宁霁玉脑海里一片混沌。

昨夜他自认做得极其隐秘,在陆柒睡熟以后,还给对方施了催眠的术法,这才从自己的血肉里化出这副锁链将人缠住。

陆柒……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陛下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陆柒慢条斯理道,“毕竟,陛下可是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冥界之主,只消目的达到就好了,不是么?”

“不是的,”宁霁玉呼吸愈发急促,纤长的眼睫随之起起伏伏,显出一种别样的脆弱,“吾、吾什么都可以听将军的……”

“只是唯独这一件不行?”陆柒的指尖挑起身下之人一缕细软的乌发,不紧不慢地绕起圈来,他面上的神色和周身的气息,甚至连后颈处的腺体都太过平静,平静到连宁霁玉都完全猜不透他的意思。

“只是唯独这一件不行。”宁霁玉迟疑道。

“陛下的确身处万人之上,”陆柒却是忽而换了话题,原本神色冷淡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只可惜,尚在一人之下。”

“也永远都要在一人之下。”

说这话时,陆柒甚至俯下身来,亲昵地吻了吻对方被自己弄伤的唇角——

但他语调里一成不变的森冷,却无端叫宁霁玉不寒而栗。

二人皆知这是一场以己身为赌注的博弈,而宁霁玉从一开始,便没有赢过。

不论是眼下这般被人按在身下的姿势,还是在这场博弈中二人并不对等的情感。

陆柒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拿捏于他,而他所能依靠的,只有外物和本能。

即便他能永远将人束在身边,也终有一日,要将所有得到的东西尽皆失去。

“甘之如饴。”宁霁玉并不反驳,对上陆柒的目光时很是平静,似乎未曾为他的话动摇。

至于这话的真假,自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了,睡吧。”陆柒淡淡道。

“嗯……嗯?”宁霁玉显然不曾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陛下不是今日罢朝么?”陆柒轻笑一声,“方才还说要我陪陛下躺一躺呢。”

说罢,他在宁霁玉身侧和衣躺下,甚至伸手替对方掖了掖被角。

无人知晓陆柒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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