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月余。

天界虽来势汹汹,但北境战况倒还算松泛,陆柒本就于行军打仗之上极有天赋,如今他掌握的这支冥府大军,更是令行禁止、悍不畏死的虎狼之师,加之天界的确对北境的地形和气候并不了解,已是被陆柒轻而易举地瓦解了数波攻势。

北境本就为易守难攻之地,天界若是再拖下去,人力物力都要损耗一空,补给困难,反观冥府,则能自周边远远不断地送来许多补给。

是以双方都心知肚明,最后一战,随时都要爆发。此战过后天界若仍讨不了好,便不得不暂时退兵;同样的,既然天界将要做这最后一搏,自然便会全力以赴,必须严加防备。

这几日陆柒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一面要日日琢磨、完善布防情况,一面也得去信向冥主汇报战况进展,空闲的时候,还要盯着大军的训练。

这样忙碌的日子,恍惚间差点叫陆柒以为,自己仍身在人间,离那些莫名其妙的纠葛和是非都相去甚远。

此刻陆柒正坐在主帐里,认真绘制最新的布防情况。

“将军,陛下传密信一封,唯将军一人可以亲启,”副将恭敬地敲响了帐外的铜铃,并不直接迈步进入,“末将现下可否进来?”

这名副将原本还对这位凭空出现的陆将军无甚好感,也谈不上多么尊重,不料还没打几场仗,副将便对陆柒大为改观。

早年他也曾在冥主身边跟过一段时日,冥主向来能征善战,而这位陆将军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柒淡淡道:“进来吧。”

“此乃陛下亲笔,传旨的人特意交代了须得将军亲启,想来是些机要之事,末将不敢耽搁,立马便给将军送来了。”

副将将一个朴素至极的信封递给陆柒。

帝王信笺本来华贵非常,明纹暗纹不计其数,但眼前这封若不是尚封着帝王专属的火漆,几乎与常人的私信一模一样。

陆柒眉心微蹙。

是什么事这么着急,连这等细枝末节之事都尽量从简了?

待陆柒接过信封,副将便识趣地行了一礼,道:“将军看信就是,末将这便退下。”

陆柒狐疑的目光落在信封上,只觉这信封的重量,倒是不似只有一页信纸。

这段日子他也常与宁霁玉有书信往来,但也不过就是禀报军机,宁霁玉一直公事公办,给他的回信也一贯合乎帝王身份。

迟疑片刻,陆柒还是将信拆开。

才刚卸下火漆,便有一阵熟悉的气息自信笺内散溢开来,陆柒瞳孔微缩,手也不由自主地一松,若非他还算眼疾手快,信封就要掉在地上。

里头传来的,是与冥主的信香极其相似的阴冷气息。

陆柒自信封内将信纸取出,展开以后,尽是一片空白,只在中间信手写下一行飘逸非常的字。

而在折起的信纸之间,夹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彼岸花。

“京中无所有,聊赠一枝春。”①

这分明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彼岸花,但陆柒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便连这一封信,都好似从前见过。

但人间又怎么会有彼岸花呢?

人间传说,彼岸花不仅开在黄泉路上,更是冥府常见的花,象征死亡和毁灭,很不吉利,而事实却非如此。

“死亡”之花,需以鲜血浇灌,出自何人之手,那花香便要显出何人的味道。便是在冥界,也少有人能种出真正的彼岸花,唯有真正虔诚之人,才能使彼岸花开。

这朵花来自哪里昭然若揭。

陆柒面上显出复杂的神色,不自觉地攥紧了那一节细弱花茎,将花送至鼻尖细细嗅闻起来。

彼岸花以鲜血催生而出,却是因愿力而成长成熟,可保他人平安顺遂。

在这朵花苞沾上陆柒气息的那一刻,原本紧闭的花苞便骤然绽开,鲜红的花瓣舒展开来,其间的花蕊在烛光之下微微摇曳。

不知怎的,便与冥主眼睫轻颤的幅度隐隐重合。

“霁玉……”陆柒不禁脱口而出,末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饶是帐中仅他一人,也不由得轻咳一声掩去自己的尴尬,这才勉强拂去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念想。

“平安顺遂么?”陆柒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可是对不起,我还是要让你失望了……”

决战来得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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