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殿离慈宁宫不算远,只是宫道的风极大,脚底的石砖宛如冰面一般冷硬。
松凉见她双唇冻得发紫,心中懊恼没有多带件衣裳出来,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还未到宫门口,棠枝肘弯挂着一件雪色大氅急急忙忙跑出来,将阮阮从头裹到脚。
回到殿中,又喝了几口热腾腾的姜汤,身上才慢慢有了热度。
兰因殿显然修葺不多时,朱门轩窗,阆苑雅致,殿内的寒兰幽香氤氲,外院一片盛放的四季海棠,一株红梅往宫墙外探出虬枝。
即便是初冬,草木也疏密有致,历久弥新。
内殿贴身伺候的是苏嬷嬷、棠枝、松凉三人,外院另有四名洒扫宫女、四名宫监,瞧着都是稳妥之人。
阮阮收回目光,垂下头,默默将手里的姜汤喝到见底。
棠枝熬了药端上来,阮阮闻到那苦味就难受,“棠枝姐姐,方才我在慈宁宫喝过药了,听太后说也有补血固元的作用,这个药能不能不喝?”
棠枝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就看向了松凉,松凉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人皆是玉照宫伺候的,来时汪顺然特意交代她们,前朝后宫少不得明枪暗箭,美人的饮食出不得半点差错,便是慈宁宫也不能大意,但凡入口的东西都要仔细。
思忖半晌,棠枝耐心道:“这药是玉照宫汪公公特意叮嘱的,美人本就体弱,如今又失血过多,万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阮阮方才也觑到她们的面色,迟疑道:“太后的药……不好吗?”
见苏嬷嬷还在外面,棠枝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道:“太后盼着龙孙儿,自然不会害姑娘,只是旁人未必没有这个心思,宫里处处都有世家大族安插的眼线,美人是陛下后宫唯一的妃嫔,万事都该小心为上。”
若非傅臻这些年征战在外,性情残暴,且还有个恶名在外的“孤星命格”,后宫恐怕早就被各大世家塞满了人。
如今冷不丁多了个美人,难免惹人注意。
阮阮点了点头,同棠枝说了声谢谢,心中一阵惴惴不安。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一直谨小慎微着,生怕被人瞧出端倪,可如今无意间竟成了众矢之的,往后的路又要难走些。
松凉想了个法子,赶忙道:“往后慈宁宫传唤,美人只说抱病不得出便可,横竖这些日子要为陛下侍药,美人气色不好,身子也乏。若是实在推拒不过,就说在殿中才服过药,免得剂量加重,过犹不及,身子反倒吃不消。”
阮阮和棠枝都点头应了。
晚膳过后,棠枝给她颈间换了药,过后苏嬷嬷又送来几本册子,带着她从头到尾翻一遍。
苏嬷嬷是个严谨人,也心疼她的遭遇,因而教得更加耐心。
想起那一晚暴君的羞辱折磨,阮阮便知他只拿她当幌子,压根不会宠幸她。
何况他的身子也的确不行,往往说两句话便要吐血,这还怎么逞能?
可他若像前日那般突然发起疯来,命令她主动伺候,她也不得不从。
多学一些总没有坏处。
阮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红着脸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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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臻昏迷期间,由昭王傅珏监国,内有太后族兄、太傅崔慎辅国,外有大司马王鸷领兵攘外,而先前北凉敌军亦被傅臻打压得翻不起身。
现如今大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手上但凡有兵的藩王都在观望上安的局势,可即便有异动,也很快被压制下去,数月以来都城上安倒也平静无澜。
只是这平静无澜背后,是愈发贤名远扬的昭王,以及愈发根深蒂固的门阀势力。
太傅崔慎、大司徒崔诩与太后崔嫱、傅臻生母崔姀皆出自清河崔氏一族,而大司马王鸷、司寇王卓出自晋阳王氏一族。
几百年以来,王崔两族结秦晋之好,内外势力盘根错节,利害相关,隐隐有威胁皇权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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