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尔的怀疑,其实是有道理的。
大教宗伯迪.门罗已经有很久没能睡个好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这几个月来一直纠缠着他。伦巴纳的魔力场在发生变化,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扭曲了这座城市上空的星云,星空照耀之下,有什么邪恶的欲念在悄然滋长。
奇怪的是,大教宗感受不到恶魔会的气息,以往不管是哪里出现乱象,大教宗首先就会怀疑恶魔会。这些可恶的异端像是荒原中的藤蔓,永远也无法根除。可是这一次,大教宗却能够清楚的感知到,那扭曲了魔力场的力量并不属于恶魔会所信仰的黑夜女神,那股力量来路不明却异常强大,强大到似乎可以无视世界所有规则,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毁灭这个世界。
大教宗每一天都活在灭世的恐惧之中,但他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告知别的什么人,因为反正集合圣庭全部的力量都无法与之抗衡,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将真相说出来徒然引起民众的恐慌了。
在观测那股奇异力量的过程中,大教宗无意间想起了自己少年时期看过的一卷古老禁书,残破羊皮纸上用扭曲的古奥罗比文写下了这样一段话,说这世界除了光明神与黑夜女神之外,其实还有更高阶的神明,更高阶的神创造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于高阶神而言,只是游乐的场所。祂们随时可以更改世界的法则,可以让河流逆行、让四季倒转、让日月黯淡、让星河成空,祂们也可以轻轻一挥手,就毁灭这个世界,届时不会有什么洪水、也不会有什么火山,这世上所存在的一切——不管是有生命的草木鱼虫还是无生命的山石土壤,都会在一瞬间化作尘烟,什么都不会剩下。
少年时的伯迪.门罗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神职人员,但他虔诚的信仰着他的光明神,对羊皮古卷上的这段话嗤之以鼻。他以为这又是那个异端编撰出来的胡言乱语,于是便轻蔑的将那卷古籍随手丢弃在了藏经库的某个角落。如今见过七旬的伯迪.门罗想起了五十年前的这桩往事,然而圣庭藏经库内有千万卷从古代流传至今的经文,要想找到少年时期被他丢弃的古卷轴,其难度无异于在退潮后的沙滩上寻找一颗珍珠。
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高阶神明忽然展露神迹,是要动手毁灭这个世界了吗?他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天罚”降临的那一日。即便身为大教宗,他想他依然是没有办法与神抗衡的。
然而,那高阶的神明好像并没有灭世的兴趣,祂只是施展神通改变了某些东西。至于祂改变了什么,大教宗不知道,他只是敏锐的感觉到,伦巴纳城中,有什么人的命运轨迹,悄然发生了变化。
高贵的、伟大的、同时也是喜怒无常的神究竟是在想什么呢?大教宗苦苦思索着这一问题。但他毕竟老了,头脑已经不如过去灵光,还常常在拈着胡须沉思的过程中不由自主的打盹。
“去把休叫过来吧。”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对衰老无奈的屈服,转头朝身边的侍者说道。
休是“圣子”,也就是他自己选定的继承者,是圣庭之中地位仅次于他的人。
这个孩子出生于一个并不算太好的官宦家庭,他的父亲名字是普里克.巴奈特,虽然现在巴奈特先生成为了帝国的首相,但要知道巴奈特家族过去一文不名,普里克.巴奈特最初是王都大学的学者,用了半辈子的功夫苦心钻营,这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但尽管巴奈特一族过去只是平民,从未诞生过什么显赫的人物也没有融进高贵的血液,降生在巴奈特家族的休却是个难得的天才。他在七岁那年被父亲送到大教宗身边做侍者,小小年纪就展现了对圣庭经文精妙的理解力;他生来喜静、不好奢华,修道院清苦的生活他能很快的适应;他还是万中无一的神眷者,拥有神明的赐福,掌握操控风的能力。这样的孩子不做他的继承人,那么这世上还有谁配得上“圣子”之名呢?
大教宗已经很老了,他用占星术为自己算了算,结果显示他已经没有几年的寿命。而休才十六岁,还太过年轻。所以大教宗想尽了各种办法来历练自己的继承人,这一次他碰上了难以解答的困惑,第一反应就是将休找过来,将这一困惑作为对休的考验。
然而侍者却说:“圣子大人病了。”
“病了?”大教宗感到不可思议,被神明赐福过的神眷者怎么会轻易的生病呢?
“哦,的确奇怪。”侍者也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可他确确实实是这样告诉我的。他紧闭着房门不肯见我,用沙哑的声音说他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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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黛尔听说休病了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
神眷者不可能生病,这世上一切的邪秽都该远离他才是。
“你亲眼见到他了吗?他真的病了?很严重吗?”阿黛尔站在神塔之下,拉住侍者追问。
神塔是圣子居住的地方,有足足十二层,是伦巴纳最高的建筑。由于她过去经常造访这里,所以神塔的侍者们早已熟悉了她这张脸,哪怕阿黛尔穿着一身女仆的衣裳他们也能认出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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