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山林少了些神秘与深邃,不变的是一眼望不到头、随时都能吞噬生命的大自然威仪。
山路不好走,冯山这个疯狂踩一宿铁锹的人龇牙咧嘴一瘸一拐,说什么都要跟着。
被埋过的章停只好放慢速度,将就着冯山这个比他更像被埋过的半残。
章壁指着前面对章停说:“咱们上回走的是那边,找人嘛,绕了好大一圈,从这走半小时就能进林子。不过这林子的另一头是那个神神秘秘的村子,听村里老人讲,那边的人特别不友好,在靠近他们那的林子里布了陷阱,踏进他们的地盘会被暴力驱赶,所以我们平日里没人往这个林子跑。怕游客误闯进来惹麻烦,我们就对外说林子里有毒蛇猛兽,其实这片林子里什么都没有,也就虫子和鸟多点。”
章停打量着所过之处,跟那晚记忆里模模糊糊的印象对得上。
路没走错。
“这林子里有鸟?”冯山使劲仰着脑袋,又吹口哨又扔石头,好半天连一声鸟叫都没听见。
章壁困惑地挠挠耳朵:“不对劲啊,今儿这林子好安静。”
“咱们刚进林子时是有鸟鸣的。”章停回头望了一眼来时路,原始山林都是越往里走物种越丰富,这里却像是反过来了。上次来找人时不是这样的。
冯山猛打寒颤,贴到章停跟前:“停子,问题会不会出在那哥们身上?这两天就这一个稀奇事。”
章壁被他这话吓得都不敢往前走了。
章停不置可否。不过在他看来,稀奇事可不止一件。村里水位的骤然下降,突如其来的地震,哪样都不合理。天生异象必出异事,也许这些都是警醒世人的信号,真正的大事只会比这些更震撼更严重。
“就是那个坡。”
章壁指着十几米外的陡坡,对章停说:“你看吧,这方圆几十米都是绿的,没有开花的树。”
章停紧走几步,就如章壁所言,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绿色,那晚所见的花树红艳夺目,在这样的背景色下不可能隐形。他助跑冲到上面,特意换过的鞋子果然没拖后腿。
章壁跟上去,冯山上不去,急得抓耳挠腮在坡下颠颠跟着走。
章停沿着记忆的方向前行,走出五十米有余也没瞧见那棵树,严格来说,整个斜坡靠边的位置都没有树。这里的树都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树龄,根系发达,靠土坡生长难免长到外面去,优胜劣汰,早枯死了。
坡上坡下找了好几圈还是一无所获,三人只能败兴而归。
夜里,章停轻手轻脚摸出村子,独自走进山林。
他前脚一走,冯山和不敢跟仁兄睡一屋、跑来跟他们挤的章壁后脚便爬了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你哥那人看起来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实际比谁都认死理,找不到那棵树他不会罢休。”
章壁给他披了件外套,跟着他悄咪咪搞尾随。
“可咱们白天去不是什么都没有吗,晚上去就能有了?”
“你们上次去找人不也是晚上么,说不定那棵树只在夜半出现。”
“噫,山哥你这话说得忒渗人了。”
~
章停循着白天的路回到斜坡之下,那晚他往前走了二十几米找到个没那么陡的区域,然而白天他来回走时,附近的斜坡都比他们冲上去那段更陡。如果不是章壁记错了陡坡,那就是他上次不知不觉走岔了路。
只是沿着陡坡走,怎么可能走岔?
确认自己所在地点就是那晚与章壁分开的位置,章停深吸一口气,借着手机微弱的手电光向前走去。
坡下杂草密布,跟白天时一模一样,侧耳细听,不仅没有被他惊动的鸟,连虫鸣也消失了。
此种诡异的寂静触发了他并不鲜明的记忆片段,他记得找人那晚一开始总有夜宿的鸟被他和章壁惊得乱飞乱叫,后来突然就全都不见了,变化从何时而起呢?
貌似是他爬上斜坡之后。
他撞得头晕靠在树上休息,周围花香环绕,便没顾上环境的细微变化。
后来与章壁汇合,静默的世界仿佛按下了播放键,一切生机又是那么盎然。
前后不过几十米,怎么会如此天差地别?
他照了照前面的路,跟白天一样,陡坡一直延伸到林子最深处,都是很难攀登的弧度。
他退回到原点,蹲下来扒拉着地上的树叶。树林里人迹罕至,他那晚故意留下的脚印应当还在。
这一找还真被他寻见了,一行沉重的脚印被新落的叶子覆盖,偶尔还有鞋底打滑出溜出来的痕迹。
数十米外。
章壁躲在树后,做贼似的探头探脑:“我哥干嘛呢?”
冯山倒抽凉气:“不会是那玩意上身了吧?”
章壁一头雾水:“哪玩意啊?”
冯山翻着白眼掐着自己脖子,好悬没抽过去。
章壁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觉着冯山比他哥更像被那玩意上身了。
俩人插科打诨了几句,再看章停,已然没了踪影。
章壁急匆匆跑出来,在章停刚刚蹲过的地方转了好几圈:“我哥呢?”
冯山瞅瞅树瞅瞅天,没听说被上身还会飞的,可没飞的话人哪去了?
他学着章停的姿势蹲下来,脸几乎贴到了地上,终于被他瞧见了两行脚印。
一行有些旧,一行是新踩出来的。
~
章停沿着脚印才走出十几米,便被一股冲天而起的血腥气呛得皱起了眉,驻足停了片刻,这股气味不但没散,反而刺得他眼睛都不敢全睁。依稀能瞧见前面的斜坡果然平缓许多,他向上张望,却没瞧见垂下来的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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