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内,病榻上,楚国最受宠爱的公主楚映枝唇色惨败,双目紧闭。
半年前她开始缠绵病榻,宫中乃至民间的大夫皆是瞧了个遍,却仍止不住她身体的衰颓。
终于无力垂上眼皮的那一刻,小公主开始回想这一生。
红墙绿瓦,宫闱之下,虽生母早逝,她却未受过半分委屈。
其实说来,只有一件憾事,自小爱慕的小公子,死在了两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春日。
至死,她都未向她的小公子表明心意。
若是,若是能够再见到他…
*
立冬日,却罕见地空中挂了个烈阳。
换做平常,此时京城当是细雪纷纷。可这数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却连宫墙的半角都未惊动。
烈光映着宫殿暗红的砖瓦,掀开生机之下的死沉。
金丝钩绣龙爪的明黄色衣角前,鱼贯而出的宫婢颤抖地跪成一片,随着后方宫殿一声凄凉的丧音,乌泱一片瘫软在地。
“公主,薨了。”
楚映枝自五岁起养在太后寝宫,及笄之际,皇帝广征天下议,最终赐其封号“卿云”。
卿云,祥瑞之意。其间宠爱,天下人皆明晰于心。
而如今,受尽宠爱的小公主薨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却止步于宫殿前。
肃穆之下,众人皆颤身而跪,也就无人窥得,平日最宠爱小公主的皇帝,垂眸下的无情。
*
“谢嗣初…”
楚映枝无意识唤着小公子的名字,心中想着:“原来人死后是有意识的吗?”
眼睛在巨大的压力下依旧睁不开,口中的呢喃在意识迷糊的情况下却唤出了声音,还等不及她惊讶,在她张嘴的那一瞬间,带着淡淡腥臭的液体瞬间涌入她的口腔。
那东西仿佛被人强压着咽下去,恶心挣扎中,楚映枝一时间控制不住,却不料睁开了双眼。
微光透入柔和的眼眸,迷糊中她感觉到,墨绿的水浸着她的身子,水波肆意侵入所有,鼻息之间满是窒意。
原来是在湖中!
湖中脏污入眼的那一刻,她赫然屏住呼吸,双手开始扑腾出水花。十五岁那年她被推下了水,昏迷半月才堪堪转醒。自那之后她便偷偷学了凫水,此后在水中便不再如鱼肉般任“水”宰割。
一向娇柔惯了的楚映枝此时心中忍不住撒气:“怎会死了还要经历这一遭?”
心中这般想着,手不慎被一旁的水草缠上。若是平时,她废番力气便可挣脱。可此时她浑身虚软,意识模糊,身上劲更是丝毫使不出来。
呛入口腔的水让她几近窒息,楚映枝绝望地看着愈来愈远的湖面,心中那残留的灯芯在这一刻彻底扑灭。
她不知道已死之人面临将死之局该是如何反应,虚弱的身子让她连挣扎都变得奢侈。
意识失即将失去之间,她慢慢沉入湖底…
*
随着一圈圈荡开的水波,湖面的波澜逐渐开始平静下来。娇弱的挣扎声也在三月和煦的风中缓缓地消散。
公子哥的交谈声从距湖中亭不过十米的假山后响起。
为首的男子一双狐狸似的眸,绛红色的长袍边缘镶绣着水云纹银丝,姣好的面容在假山明明灭灭的光影下显得更为妖冶。
口中的话调笑且暧昧:“嗣初,你说这小公主得罪了何人,下手竟如此狠毒...”
这般说着,他望向亭远处。
一刻钟前他们离了无趣的宫宴,随意漫步至这庭中。刚巧瞧见一人鬼祟离去,随即便听见湖中微弱的挣扎声。
那人他们自然也认识,宫中唯有那受尽了宠爱的小公主,一身正红色宫袍,不合礼却又格外合理。
那鲜入目的红浸湿了他们的眼,却只教他们苦恼。这般阴私,叫他们这群纨绔子弟撞见了,这小公主...
真是倒霉至极。
其实,倒也不全是纨绔,他看向后方温润如玉的男子——一席简单至极的月白色直襟长袍,腰间装饰也仅是垂挂着白玉流云配,却是玉树临风,翩翩君子。清雅端方之态,柔和着些许温润,在这假山昏暗之间也眼眸澈亮。
只见对方瞥过“平静”的水面,神色淡然不惊,甚至眼底还残留着刚刚宴会上的缱绻笑意。
这男子正是他口中的“嗣初”。
连着说话,也是温文尔雅,清润有佳:“姬澈,公主清誉,不可妄议。”
男子眸中明明印着温润,就连眼尾的那一丝清雅余韵都仿佛带着三分笑意,却在这三月的和煦春光中教人脊背生寒。
姬澈嘴角一撇,与剩下两人相视,嗤笑一声。
他们自知纨绔至极,可眼前这位看似清雅温柔的公子,才是心最狠最硬的那个。
也算是小公主倒霉至极,遇上他们这些纨绔。若是遇上些寻常人,今日不知何方的谋算便算是落空了。
可偏偏遇见的是他们。
今日宫中有宫宴,这地方偏僻荒凉至极,除了路上撞见的鬼祟身影,这儿除了他们几个便是没有旁人。这小公主在这落了水,若是没有他们,便是要死的。
可他们身份尴尬,又属实救不得。这场局明目张胆,这一场落水戏定只是开端。若是谁下水救了小公主,后面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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