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告诉陆听寒要学会倾诉,尝试着向他人需求安慰,他说,“总憋在心理会出问题的。”

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忍,陆听寒摇头:“我不喜欢。”

他确实不喜欢和别人靠得太近,也无法靠近别人。他想自己是有洁癖的,身体和心灵上都有,他忍受不了触碰,尤其是目光,几近解剖一样分析他的情绪,于是他来到了心理室。

陆听寒活到现在的年龄,已经彻底脱去了幼稚的外形,他长得格外好看,遗传了他母亲那双标准的杏花眼,浑身透露出颓唐的美感,这源于他上千辗转难眠的夜晚。

噩梦是批量生产的,在他认为事情已经糟糕透顶的时候,又总能发现更糟糕的梦境。

为求安宁,哪怕是片刻的,他也只能来到心理咨询室,花钱买个安稳。

庆幸的是,这居然起了点作用。

陆听寒不明白自己夜夜梦魇的病因在哪,他的梦做得快,醒得也快,他记不清令他泪流满面的梦境,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他睁着眼凝视头顶的天花板。

陆听寒将这些说给医生听,得到的反馈是医生深深的凝视:“陆先生,冒昧问一下,您是有什么心结吗?”

陆听寒回想,他的脑袋转得有些慢,从小就是几个兄弟里忘性最大的那个,他挪动自己上下唇,踟蹰道:“应该没有吧。”

确实是没有的,他想要的大多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自他出生来收到的关于死亡的魔咒让他得到太多人的怜惜,人们说他活不过十岁,但他活过来了,不仅活着,身体也一日日强健起来。他十几岁就开始追梦演艺圈,这也是他曾梦想的,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找回了之前将他抛弃的父母,看见了父母在他离去后重新生下的弟弟。

小小的,还不会走路,母亲对他笑,带着疼惜的意味,“小宝前几天第一次说话,叫的是哥哥呢。”

他不应,他从来都是自顾自发呆。他有一双浅到发粉的眼睛,很好看,也很残忍,他用残忍的目光去看他健康活泼的弟弟,喃喃自语:“原来我也成为哥哥啦。”

陆听寒有个亲弟弟,他的探视就结束了。他给了父母一大笔钱,都是他拍电影和广告挣来的,他真的有很严重的洁癖,严重到生养的亲生父母也能轻而易举切掉联系。

他的噩梦从那一天开始了。

直至今日依旧折磨着他。

吃药和就医并不能缓解他的痛苦,他睡不着源于心病,可心病从来也医不了,他去找最昂贵的医生开最昂贵的药,得出的结论轻飘飘如张白纸:“先生,您没病。”

失眠不能算病,失魂落魄才算。

陆听寒找到了心理医生,开始自己漫长的疗愈过程。

心理医生总会给他开出奇怪的药来,这于他而言是稀奇的,他从没见过谁会把水果软糖当成药递给他的。他低头看看药,又看看心理医生。

医生也看向他,这位颇有权威的心理医生近四十来岁,长了一张和蔼可亲的脸,他坚持说:“吃下去,这就是药。”

陆听寒舌尖卷下药,甜味发麻一样在他口腔里蔓延开,他有点难过,鼻子发酸,可理智拴住了他的意识,他说:“好甜。”

糖都是甜的,苦的不叫糖,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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