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让的声音并不大,克制又隐忍。

反倒是关门声惹得迟钝的声控灯延迟亮了起来,晕黄色的灯光洒满了狭窄的楼道。

秦蝉看着顾让的表情,平时即便不喜欢,他依旧疏离又礼貌地拒绝,如今他的眼睛里却是不加掩饰的冷,像点缀着碎冰,那股薄荷香也更冷冽了。

全然一副被人碰到软肋的模样。

秦蝉默了默,许久轻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不知道这是你家,可信度高不高?”

顾让没有说话,只注视着她的眼睛,连抓着她手腕的手都忘了松开。

沉默了太久,声控灯又熄灭了。

楼道里陷入一片黑暗。

顾让的呼吸逐渐清浅,眼中的冷意也在消散,垂下眼来,松开她的手腕,嗓音有些哑:“我送你下楼。”

完全是逐客的意思,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却在此时,身后的房门被人从里面小心地打开,青青抓着门把手:“哥哥,妈妈让你和这个姐姐进去。”

顾让看向青青,眼神勉强柔了些:“青青乖,你先进去。这位姐姐还有事……”

“有什么事?”顾母不知什么时候扶着轮椅走到青青身后,“人家姑娘大老远帮我送来病历本,还在医院帮了我好大一个忙,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顾让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僵滞了下,转头看向秦蝉。

秦蝉扬了扬眉梢,转头看向他,轻飘飘地说:“不用谢。”

顾让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刚刚进门时,她看着他的眼神,同样是难以掩盖的震惊。

最终他脸色复杂地走进屋内,楼道里重新恢复一片平静。

顾母拉着秦蝉:“姑娘你吃饭了吗?”

“阿姨,我叫秦蝉。”秦蝉听着顾母一口一个“姑娘”的叫,到底有些不习惯。

“小蝉,”顾母顺口说,“厨房留了菜,没吃的话就留下吃,简单了点,你别嫌弃。”

说着,没等秦蝉回应,顾母便要撑起一旁的拐杖,“我去给你们下两碗汤面……”

“阿姨……”秦蝉刚要阻拦,一旁多出一只大手搀扶着顾母坐回到轮椅上。

从刚刚进门便始终沉默不语的顾让走上前来,却避开了秦蝉的目光:“妈,我来就好,您回卧室休息吧,别睡着,一会儿我给您热敷膝盖。”

他说着,转头看向青青:“青青也早点休息,明早还要去学校,把作业放在茶几上,我一会儿检查。”

“好。”青青乖乖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和顾母一同回了卧室。

不大的客厅,只剩下秦蝉和顾让两人。

秦蝉看着他,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顾让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唇动了动,终还是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很快传来水声,在寂静的夜色里窸窸窣窣的。

秦蝉没有去沙发坐着,而是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在家里的缘故,他的神情放松了些,唇轻抿着,认真地看着雀跃的火苗,侧颜精致的线条打下的影子落在一旁的墙壁上,喉结微微动了动。

抓着面条的手也格外好看。

像一件艺术品。

大概十分钟后,顾让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汤面走了出来,些许油花上点缀着几颗翠绿的葱花。

菜是最平常的尖椒肉丝。

秦蝉看着汤面:“这算是补偿?”

顾让没有说话,将筷子递给她。

秦蝉接过筷子,随意挑了下面条,还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汤面下卧着的荷包蛋时一顿。

荷包蛋圆润滑顺,透白的蛋白裹着金灿灿的蛋黄。

秦蝉看了眼顾让,他只安静地吃着素面。

这顿不知该算晚饭还是夜宵的饭吃得很安静。

秦蝉心中想着事情,吃得很慢,顾让吃完后,便拿起一旁青青放下的盲文作业,双手飞快地摸着上面的字。

“青青的眼睛怎么看不见的?”秦蝉随意问道,低头戳了下蛋黄。

顾让手指一顿,也许今晚自知理亏,耐心地解释:“先天性视力障碍,不过之前做过一次手术,在慢慢好转,现在已经开始有光感了。”

秦蝉想到青青那双大大的眼睛,心中不觉坠了坠。

那样可爱的孩子,才八九岁,就要承受这么多。

秦蝉不由将目光放在顾让身上,他在和她说话时,手仍放在盲文本上迅速移动着。

他懂盲文,甚至还很熟悉。

应该也是特地学的。

小孩子的作业本就简单,不过几分钟,顾让已经检查完,将青青的书包收拾好放在沙发旁的柜子上,又看了眼秦蝉面前的空碗:“我送你下楼。”

秦蝉这一次没有拒绝。

楼道里很安静,声控灯依次亮起。

外面的路灯不多,隔几十米才能看见一盏。

一片寂静里,顾让的声音突然响起:“今天的事情,很抱歉。”

秦蝉侧头看向他,只懒懒应了声:“嗯哼。”

顾让沉默片刻:“秦小姐,你都看见了吧。”

秦蝉停下脚步:“什么?”

“我的世界,”顾让转头,目光格外认真,“我的生活很满,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的位置,我也永远不可能将感情放在首位。”

他能给感情什么?

这个窄陋的街巷?还是破败的居民楼?更或者一个看不见光的未来?

秦蝉注视着他,挑眉:“想说什么?”

顾让应:“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秦蝉认真地思索两秒钟:“所以,今晚这顿饭,算是你单方面的散伙饭?”

顾让默认。

秦蝉气笑了,轻轻吐出一口气:“既然你没有给感情留位子,是不是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动摇?”

顾让皱了皱眉,点点头。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