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语迈入新房。
甫一迈过门槛,随伺在萧承渊身侧的王府长史从寝室里迎了出来,同裴时语行礼:“王妃。”
长史姓沐,长须青衫,做文士打扮,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人。
裴时语前世与沐长史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但此人不曾对她恶语相向过,她颔首回礼:“沐长史。”
在沐长史的带领下,裴时语缓缓步入寝殿。
这间屋子她曾住过三年,与前世的空旷冷寂不同,此时的寝室雍容而精致,各种用具一应俱全,若不是再次见到,她差点忘了这间屋子曾经这般舒适雅致过。
片刻后,裴时语见到了萧承渊。
他身着与她同色的吉服,正倚在床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时语望着曾让她无比痴恋的脸,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潋滟的眸中现出杀意。
她恨不得冲上去取他性命,质问他为何杀她,为何那般容不下她!
理智制止了她。
重活一回,她要的并非一命换一命,病榻上的祖母还在等她,她还有许多事情未做,不能因仇恨乱了方寸。
裴时语在拔步床的地平前停下,垂眸,交叠在云袖中的纤手掐得发白,规规矩矩给萧承渊行礼:“拜见王爷。”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里,萧承渊收起思绪,转头,用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裴时语。
丫鬟去请裴时语后他便醒了,也接受了前世大业将成之际被叛徒出卖身死,最终重生在新婚当夜的事实。
然而他有一点想不通。
裴氏明明是皇后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在他夺位的最后关头,她不仅没有趁他出门时将锦盒交给皇后的人,反而寸步不离守着,最终因此丢了性命。
她为何没入套?她图什么?有何目的?
他明明给裴时语留了后路,不认为她有识别他亲手设下的圈套的能力,难道她所图的……是他?
惊觉这个想法过于荒谬,萧承渊自哂。
即便她最后改弦更张,定然也是见皇后那一派大势已去,是她审时度势之后做出的抉择,而非因他这个人。
沐长史见萧承渊肃着张脸不发一言,低声提醒他:“王爷。”
萧承渊回神,狭长的凤眸微眯,嗓音低沉:“起来吧。”
无论真相如何,总有水落石出之日。
裴时语敛去眼底的恨意,缓缓抬起头。
萧承渊的目光深沉如水,静静落在这张见过无数次的脸上。
她仍是初见时的模样,肤若新雪,唇若含朱,一双清澈的眸子单纯透明,仿佛能直达人心底。不得不说,封皇后将裴氏送到他跟前,的确用了心思,他的确喜欢她这双眼睛。
倘若她不再是奸细……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盈入鼻腔,萧承渊漆黑的瞳仁中掀起暗涌。
他差点忘了。
前世他身上的毒之所以迟迟不能解,且还在新婚当日犯病,原因在于裴氏所用的脂粉中有一味成分与他所服的解药相冲。
她终归只是个奸细,留不得。
萧承渊轻启薄唇,用不带感情的目光直直望向裴时语:“滚远些。”
裴时语的心湖里一片沉寂,对萧承渊这副态度并无意外,。
这人本就喜怒无常,何况他记恨着她破坏了他与那安国公府的秦三小姐的良缘,若是指望他能有好脸色,还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
所幸如今的她已不是之前那个她,不会再因他的态度伤心伤神。
裴时语垂下眸子,精致的眉眼下一片冰冷,她顺从地应答,嗓音轻轻的。
“是,王爷。”
而后转身离去。
沐长史见萧承渊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急了,催陪裴时语进屋的春晓:“先扶王妃去次间歇息。”
他知道萧承渊以不得不娶封皇后指定的人为耻,待裴时语走后,他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开口:“事到如今咱们看开些罢,皇后提防着您,您身边没有她的人她不会放心,今日不是昌乐伯的二小姐进门,改日也会有别家的姑娘入府。这裴家小姐看着是个心思简单的,咱们防着些便好。如今您正值解毒的关键时期,万万不能同封皇后撕破脸,先安安稳稳度过这段时日。”
闻言,萧承渊的眸色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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