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白望着黎婳没有说话。

僵持的气氛蔓延开。

黎婳低下头,指腹摩挲对方的掌心,“你要是不愿意去,我不会勉强,也不会与你生气。”

她把主动权交回他手上,就像他们初识时,他就坦白自己身份一样。

他尊重她,她也想尊重他。

大概是她的诚心打动了江予白,他缓缓合了下眼,“我考虑考虑。”

他的态度有所软化,但黎婳并不认为这事一定有了转圜的余地,只不过是双方各让了一步。

她了解他的性子,心软得很,如果她软磨硬泡一番,他十成十地会答应下来,但黎婳不想逼他,她要他心甘情愿地与自己回家。

早餐之后,江予白去书房处理工作,黎婳到了三楼。

她的工作室就在这。

黎婳第一次看到三楼这么宽敞的一间房间时很惊讶。

江予白说经常见她有灵感的时候,就随时随地地写写画画,如果家里有这么一间房间那一定会方便很多,所以装修的时候,特意让人把几个房间打通。

三年前,他被家里叫回国,黎婳还留在伦敦,她也曾想过异国会不会让彼此冷静点,断了这段不该有的关系。

可当得知他回国后就开始买房,开始筹划二人未来时,她感动不已,就在这间房间里答应了江予白的求婚。

那一刻,她抛开了婚姻背后两个家族的利益,遵从了自己的心意。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如果因为这个原因求婚失败,两人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可她舍不得。

从认识江予白的第一天起,她一直是清醒地克制,又迷恋地沉沦。

两家的关系,始终是他们现实中必须面对的难题。

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带人上门,也不会恶化了江予白与她父母的关系,因此这一回,她不想逼着江予白当场做决定。

这事她想多也没用,只能耐心地等待。

黎婳闭目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心态,专心投入工作中。

***

江予白在书房内坐了好长时间。

如果不与黎婳回桐城,等同于暴露身份。

但他若不去S市,这个标必定落入黎浩明手里。

黎浩明这一招想让他进退两难。

他将茶杯端起喝了一口,皱下眉头。

温水已变成了凉水。

他将茶杯放回原处,拿起桌上的手机,给姜媛打电话,“帮我取消行程,再订两张去桐城的机票,我和黎婳。”

姜媛:“那S市那边……?”

江予白:“你去吧。”

姜媛斟酌了下,“江总,我刚刚想了想,这事可能的确需要您亲自去一趟,陈主任那边的人只认您。”

江予白:“黎浩明也是这么认为。”

姜媛是个聪明人,立马明白过来,“我知道了,S市那边我会安排好。”

交代完事后,江予白便去找了黎婳。

他推开工作室的门,见黎婳正趴在工作台上专心做事,便没出声打扰,目光在工作室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展架上的几件新样衣上。

不论从款式与颜色上看,都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受力。

谁能想到这样的作品会出自一个性子清冷的设计师手里?

沉浸在改版中的黎婳,没注意到工作室的门何时被人推开,直到她趴累了,仰头活动僵硬的脖子,这才注意江予白的存在。

“老公,你什么来的?”

“来了一会,看你这么认真,没忍心打扰。”

黎婳见他在打量自己改的那条黑色大裙子,便走了上来,“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改得怎么样。”

她拉着他靠近,并将样衣取下,一边试穿,一边给他讲做了哪些修改。

她在说起自己作品时,话要比平时多许多,而她的眼里更像是装满了光,最是明艳动人。

江予白见她不太方便拉后腰的拉链,便主动帮忙,“我订了去桐城的机票。”

黎婳还沉浸在自己创作的快乐中,听到这话,蓦地抬起头,透过镜子看自己身后的男人。

他弯着腰,低着头,好似给人一种俯首称臣的错觉,“3号早上八点的飞机怎么样?回来的我还没订,我想你既然要回去,不如多待几日?”

他用着商量的口气说完话,半天不见黎婳出声,这才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人,“怎么样?”

黎婳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呆了许久,她的眼角才微微翘起,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清晰,清冷的五官上浮起淡淡的暖意,“多待几天会影响你工作吗?”

江予白:“不会,我刚安排好了。”

黎婳往后一仰,便靠进江予白的怀里,“老公,你真好。”

江予白轻笑,将她后背的拉链拉到顶,扶正她的肩,将她面朝镜子,“好了。”

黎婳将他赠的那枚戒指戴上,在江予白面前转了个圈,“如何?”

极具个性的“深红之眼”搭配到这条黑裙上,犹如点睛之笔,瞬间让裙子有了与众不同的气场,就像是黑夜中燃烧的火焰,热烈的,激烈的。

连江予白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有设计天赋,“好看。”

黎婳转着指间的戒指,“你有很大的功劳。”

江予白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鼻尖轻轻刮了下她的耳尖,“原本害怕你介意,我送了个残品。”

黎婳却笑,“这的确是个有瑕疵的宝石,但却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她转过身,双手扶在他的胳膊上,踮起脚尖,吻了下他的唇角,“谢谢。”

夫妻间本不该说谢谢,但这一次她真心想要谢谢他。

谢他真心支持她事业的心意,任何价值连城的珠宝都比不了。

她的男人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

细雨迎春,转眼便是清明。

黎婳与江予白抵达雾雨朦朦的桐城。

刚出机舱,一阵带着湿气的微风吹动黎婳的裙摆,她用手轻轻抚了下,转头去看江予白。

他用手帕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黎婳撕开一个全新的黑色口罩帮他戴上,“桐城比A市更靠南边,气候更潮湿,此时又是植被旺盛的季节。”

她怕他哮喘犯了。

江予白有点意外,他只在她面前犯病过一回,还是三年前,她到现在还记着……

他配合地低下头,低到让她不用踮脚尖为止。

黎婳将带子勾到他耳后,调整好口罩,“好啦。”

江予白没说话,弯起眉眼笑了下。

黎婳被他这淡淡的笑晃了下心神。

她觉得这个笑容好像比平时亮。

来接二人的是黎父的司机老陈。

对方看见她激动地说道,“婳婳,你终于肯回来了,黎董和太太都很想你。”

黎婳想起那日离家的情景,扯了下唇,“是吗?”

江予白朝她摇头,表示不妥。

老陈也不在意,勤快地帮二人把行李搬上车,又为他们拉开车门,笑呵呵地问道:“是先送江先生去酒店,还是先送你回家?”

黎婳蓦地抬头,“酒店?”

老陈转头回应,“是的,太太给江先生预了酒店,江先生很少来桐城吧?太太给您的酒店就在桐城最繁华的商业地段,您得空可以逛逛。”

黎婳的脸色难看极了,当即要说带人回家,江予白却像是听不懂似的,笑道:“那真是太麻烦你们了,我一定好好领略下桐城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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