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最后一世情劫(18)

魏国,惊鸿派。

郑思如带着云若御剑观山,道:“你不是没见过雪么?带你看看山上的雪,那才叫漂亮。”

远望山峰,见之高耸入云,周围浮云如轻烟流水。雪白与湛蓝交织,有种清淡的仙气。

山路平坦风静,路旁枝头滴冰,雾凇如花,仿佛开了千簇梨白,满目苍翠皆不见,全然一片冰雪世界。

人也成了广袤冰雪中小小一点。

云若坐在前面,探出身子惊叹:“原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真的!”

郑思如坐她身后,怕她掉下去,悄悄揪住她白裘帽子,“这算什么,云渚雪山的雪才是最好看的,三界再没比那更美的雪景。”

云渚雪山广袤连绵,当年,师尊就是在那处授业。

那时,他们十一个尚未各自开宗立派,都还青春年少。

师尊什么都讲,剑术、符咒、术法、医术、炼丹……课业繁重,弟子们怨声载道,后来更是常常缺课。

师尊虽不在意,然而师姐却很认真,但凡有偷懒不去上课的,她都非要给他把那课补回来。

……

后来,他们缺课愈发频繁。

有一天,傅钰忍不了这些缺课钉子户,忿忿道:“你们能不能要点脸?天天缺课,不就想和师姐独处么?”

除去师姐,从没缺过课的也就三个,慕容修、许道淳和傅钰。其余全是惯犯,小团体就如此简单鲜明划分出来。

柳宜均毫不示弱地回怼:“你要脸,你清白,天天拿秘籍请教师姐是谁?二十字的法诀每个字都要问一问的是谁?论没话找话的功力还是你强。”

傅钰气得满脸通红,“你……你凭什么平白污人清白!”

“谁先说我们的?现在又装白莲花?”

说着说着,气氛剑拔弩张,慕容修和许道淳劝和的言辞被淹没在两人口水战和围观师弟起哄声中,眼见局势控制不住,就要打起来。

说巧也不巧,师姐忽然抱着一摞书路过。

“你们在干什么?”

柳宜均反应快,双手收回他两百多公斤的金银双锤,敛起凶狠的眼神,朝师姐眨眼一笑,柔柔弱弱道:“师姐,八师兄说要细细品鉴一番我的本命法宝,我这才掏出来给他看呢~”

傅钰脸上红晕未除,放下他笔端尖锐又淬毒的判官笔,磕绊道:“师姐,连载的话本要写打斗场面,十一师弟说给我找些灵感。”

真是兄友弟恭,互相帮助的好场面。

师姐欣慰点点头,并未多想,却对倚靠在树上正饶有兴致看两边拱火的他道:“含元,跟我去趟瑶池,师尊有事。”

那一瞬间,郑思如感觉全场灼烫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从旁边鼓掌起哄的围观群众瞬间成为世界中心。

尽管师弟们那些高深莫测的眼神令人背后发毛,但不得不说,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极其有排面的时刻。

“如官,如官?”

郑思如回神,看见云若回头摇着手指在他眼前晃。

“做什么?”他把她手拂开。

“看你发呆啊……如官,你刚刚笑容呆滞,眼神迷离,是不是在思春?”

“思个头,”郑思如面无表情推着她把头转回去,“我觉得你不说话时漂亮多了。”

云若哼了声道:“思春还不如思我。”

听闻此言,郑思如精神了,直起身子凑到她耳边问:“你刚说什么?”

“我说!思春……不如思我。”云若原本底气十足,说到后面声音愈发细弱。

郑思如来了兴趣,转到她另一侧耳边道:“再说一遍。”

“你干什么呀,烦人!”耳边传来一丝温热气息,惹得云若耳垂微红,她回头佯怒瞪他一眼。

郑思如笑了,伸手勾勾她下巴,“我怎不知你如此自恋,嗯?”

云若打开他手,转了过去,“我不和你说话了,郑思如,你是猪。”

“云若,你这么傻的才是猪。”

云若回头看他一眼,表情愈发郁闷,哼道:“你这么笨的男人以后肯定娶不着媳妇。”

郑思如朝她挑挑眉,“胡说,想当我媳妇的人从鬼域第十二城排到九重天。倒是你,又傻又呆,肯定找不着相公。”

云若更气,口不择言道:“怎么找不到?若不是你,我早和许仙君结为夫妇了!”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不对。

果然,周围气压瞬间降低,郑思如脸上原本闲适安然的表情也换作阴沉冰冷。

“你说什么?”

“没……”

郑思如冷哼道:“想嫁给许道淳,早说啊,何必跟我下凡?”

“我没有……”云若本欲道歉,转念一想,凭什么啊,明明是他说话不中听,她为何要低声下气。

于是,云若也生硬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这句话更点燃郑思如心中怒气,“和我无话可说是吧?好,我知道了。”

两人不再言语,都在等对方道歉,然而谁也没低头,两颗心中怒气一点点集聚。

就这样,好好的观雪之行以一段莫名其妙的争吵结束。

待二人落地,皆是一脸不悦,面如坚冰,缄默不语,朝反方向走去。

掌门和玉姬正在嗑瓜子,见二人如此,互相对视,头上仿佛浮现巨大的问号。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咱们去看看?”

掌门和玉姬起身,分别走到郑思如和云若身边。

掌门:“吵架了?”

郑思如臭着一张脸回:“关你屁事。”

掌门哎呀呀道:“就你这臭脾气,哪个姑娘敢和你在一起?谈感情就别摆鬼帝架子,把姿态放低点,温柔些,别吓人家小姑娘。”

郑思如猛地停下,语气愤怒,“我哪里摆架子,我在她面前何时有架子?”

“呀呀呀,老郑你别激动!”掌门赶紧搂他脖子,顺便拍拍背顺气,“你们到底为何生气?我好歹也是有些感情经历,给你出出主意啊。”

……

另一边,玉姬小心问道:“若若啊,怎么了,你和郑少侠吵架了?”

云若低头踢雪,闷道:“没什么。”

“给长老说说,长老是过来人,说不定能给你些建议?”

云若往前走几步,把枯枝踩断,继续道:“谢谢长老,确实没什么。”

玉姬思忖半晌,又问:“是不是他又说错话了?”

云若停下脚步,望向玉姬,十分不解道:“玉长老,如官为何总损我,他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不过说句玩笑话,他便生气,实在阴晴不定!”

……

本不愿开口向外人道的二人,各自把事情经过讲给了掌门和玉姬。

掌门和玉姬悄悄回头,对望一眼,点点头以示了解情况。

掌门问郑思如:“那你是真不想和她说话了?”

“她老拿话气我。”

掌门:“那是你先说人家是猪。”

“她先说我的。”

掌门干着急,“你特么学剑一学就会,怎么在情.事上这么蠢?但凡拿出学剑时机灵劲的万分之一,你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掌门将他积攒多年的情感经验传授给郑思如,苦口婆心道:“虽然这方面我比不上玄檀,不过教你足够。”

玉姬那边,也在进行类似的对话。

“若若,你要懂得以柔克刚。双方都适当低头,感情才能长久。”

云若心中委屈,“为什么我低头他不低头!”

玉姬赶忙挽着她手抚慰道:“郑少侠脾气就那样,他说话不好听不是针对你,更何况,他生气是因为你提了别的男人,他吃醋。”

云若又羞又气,“他……他吃哪门子醋,我和他什么关系啊他吃醋。”

“哎……若若呀,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对你很不一样么?难道你对他不也如此么?”

“有什么不一样。”面对玉姬炽热的眼神,云若心虚,眼神有些飘忽。

玉姬笑叹:“一不一样,你心里清楚。男女相悦,本是自然之理,没什么羞于面对的。感情是件很美好的事,尤其是如此纯粹的,不牵扯责任、现实、利益的生于花季的感情,更是可遇不可求。”

少年爱恋,是朵韧性十足的花,无畏风霜雨雪,灿烂的生长。

也是清晨海边的太阳,简单,纯粹,又明亮。

*

午后,弟子们正给院子各房间贴对联。

云若正在煮浆糊,便听到有人走到她身边轻咳一声。

她回头,看到笑得露出一排白牙的郑思如。

——任氏情感秘籍一:时刻保持微笑。

崔雪知端着放对联的木盘走过来,本打算问浆糊煮熟没,却看见郑思如龇牙咧嘴的诡异笑容,吓得木盘差点脱手而出。

云若唇角不自觉微勾,却没理会,仍在边搅浆糊边往里面倒滚水。

郑思如被冷落,仍保持笑容,走到她身边,轻声道:“累了吧,不如歇歇?我使个术法,那对联就能贴上。”

云若微哼,“难不成掌门他们不知道,自己手调才有年味,使术法算什么。”

郑思如深呼一口气,依旧笑着,“是是是,我错了,我什么都不懂。要不,我来帮你搅搅?”

——任氏情感秘籍二:认错,积极认错。

云若被郑思如这温和的态度震惊了,心中颇别扭,提着桶绕过他往外走,“不用,弄好了。”

郑思如连着深呼两口气,待平静后,跟在云若身后,恰好见门外弟子来往,正是人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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