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和姑父住在镇子五公里外,烧砖厂附近的一个小单间里。
原野车骑得快,十来分钟就到了。
才到房子门前自行车还没停好秋思就听见里头姑父狼嚎一般的声音“你滚吧!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别让我看见。”
门窗紧闭,秋思和原野看不见里面,只能听到声音。
“姓吴的,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我告诉你,婚我是离定了,你在外头吃喝嫖赌烧砖厂里谁不晓得?再说了,我也是人,是我爸妈宝贝着长大的女人。不是你养的狗!你再三的对我动手,我也会疼的!”
秋思的脑海里姑妈一直是温柔美丽,挽着头发,穿着裙子的贤惠女子。
这么些年了,她从没见姑妈和人红过脸,掰扯过什么。如果不是忍无可忍,她是不会又哭又喊还提出离婚这样的话的。
屋子里的男人气急顺势抓起一把小板凳就往女人脸上砸去“我嫖怎么了?总好过你心里有了别人!”
不知出于何故,女人并没躲,那凳子不偏不倚砸在她抬起来的脸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鼻血就泄了闸门似的冲出来。麻麻的一阵过后就是剧烈的疼痛,疼得人双目都睁不开了,只有无穷无尽的眩晕感绕着她。
秋思只是念书反应慢,生活里她每次都是反应最快的那个。
听见姑父的话,她赶紧转身抬手捂住原野的耳朵“哥,你不要听!”她的眼睛明亮通透,散发着熠熠的光芒,死盯着原野的脸不动。因为用力,原本就大的双眼越发的突出,两只眼珠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了。
原野愣在原地,耳朵里不停环绕着那句“我嫖怎么了?总好过你心里有了别人!”
秋思捂住了原野的耳朵却捂不住自己的,姑妈的闷哼和凳子落地的声音像一把利剑射穿了她的耳膜。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胸口叫嚣着,像立刻就要从笼子里扑腾出来的鸟儿一样。
姑父的声音越发大了“贱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草帽厂的工头,眉来眼去的。早就有人告诉我了!难怪一天天的,回来就对着我生气,今儿嫌我嫖了,明儿嫌我输钱了···”
秋思心脏突突的跳个不停,那是她善良美丽的大姑,天仙儿似的女人,怎么从他嘴里出来就变成什么贱女人了?
原野耳朵上的手掌倏然落下。
不知哪来的勇气秋思一脚踹开了大门冲进去抱着姑妈“姑!我们走,不要待在这儿了!”
姑妈看见秋思冲进来慌乱的抓过床上的脏衣服按在脸上,因为鼻血和争吵,她头发凌乱,脸上,衣服和厚厚的棉裙子上全是鼻血,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怎么能把我姑打成这样?”秋思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双目涨红,眼泪掉在水泥地板上,冲姑父嘶吼着。
姑父鄙夷的看着李秋思冷笑道“怎么?丈夫打老婆,天经地义!你又不是太平洋的警察,你管那么宽?再说了,难道我还怕你一个黄毛丫头不成?”他的语气里带着数不尽的轻蔑。
秋思知道,她在一米八的姑父眼里就是一个黄毛丫头,根本不足为惧。可是姑父不了解她,她三岁的时候,为了反抗母亲给她喂的感冒药,用自己的脑袋去撞母亲的肚子。有一种人,明明自己像苔藓一样,生长在终日不见阳光阴冷潮湿的地方,卑微得如同尘埃,却从来不肯卑躬屈膝。
姑妈推搡着秋思“你怎么来了?快走,回去!别告诉原野,快回去!当没看见!”
秋思执拗的站在原地,她抓着姑妈的手在微微颤抖“我不走,大姑,你跟我回家,否则我死也不走!”她固执的挺直背脊将姑妈拦在自己身后,双目不带任何怯懦的望着满脸横肉的男人。
原野在外头愣了下神,这才跟了进去。
什么时候李秋思比他还狂躁了?
他一进门大姑立刻低下头,嘴里连连解释“原野,你别误会,我和你爸闹着玩呢。你快带着秋思回去吧!等会儿妈妈买了猪肉回去看你们。”
可姑父指指姑妈就冲原野咆哮“你看看你的好母亲!在外头丢人现眼的,有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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