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暖娴熟地用铁锹在地上刨了个坑,将木炭塞进去,再找几根结实的树枝当成支架,方便支撑铁网——最顶端的火苗是最旺盛的,也免得灰尘溅到烤盘上。
陆鸣镝只是沉默地在一旁注视。
两个小姑娘毕竟气力有限,没一会儿郭暖便累得干不动了,下死眼瞪他,“还不过来帮忙?”
陆鸣镝:……普天之下,这还是第一个敢对他呼来喝去的人。
然而陆鸣镝只能遵命,心里也奇怪自己为何对这小姑娘如此纵容,就因为她将他当成萍水之交?还是肆意发泄情绪的避风港?
有他这么一个身强体健的大男人加入,事情便容易多了。郭暖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内心的成就感几乎爆表。
接下来便可以坐享其成了。
陆鸣镝看着主仆二人陆续从袋中掏出各种杂七杂八的肉块,继而有条不紊地穿到铁签上,目中有着深深怀疑:这东西能吃吗?
他以为脏器是仆役才肯接受的食物,哪知眼前这个如珠似玉的姑娘却吃得很欢,脸上没有半分芥蒂。
郭暖以为他嘴馋,顺手将一串焦香四溢的烤腰花递给他,“你尝尝,好吃呢。”
陆鸣镝内心是拒绝的,然而此刻的身份却容不得他说不,只能沉默着接过。
却迟迟无法下嘴。
郭暖哪晓得他从没尝过这种东西,只坏笑着道:“是怕吃成毛病来罢?放心,都说以形补形,我一个女儿家不也没什么吗?你是男子,那更没坏处了。”
她对相熟的人一向挥霍洒落,不拘小节,唯独采青听着有些脸热,小心扯了扯姑娘的衣裳。
郭暖恍然,“对了,你还没娶妻吧?那是不该吃。”
陆鸣镝:“……这又有何讲究?”
郭暖这回可不好意思作答了,少年人血气方刚,怕吃多了没处泄火,这种话她怎么好意思说?
只能讪讪地将铁签收回去,另换了一串猪五花给他。
陆鸣镝嘎嘣咬下,果然香脆得很,以为她只知胡吃海塞,原来厨艺也很不错。
倒令他刮目相看。
只是方才问起亲事……陆鸣镝慢条斯理地揩了揩嘴,“我娶没娶妻与你何干?”
言下之意,莫不是对他有情,才伺机挑逗?
郭暖并没察觉话里有何不对之处,兀自道:“你若已有了家室,那咱们就该避嫌了。”
如今男未婚女未嫁,虽仍旧微微不妥,但好歹说得过去。
陆鸣镝默然,“听说郭家送你进宫,是希望你当上皇后。”
一般的女孩子说到婚事总会有些羞涩矜持,但郭暖显然是个异数,她雄赳赳地咬着肉串,混不顾嘴角流油多么不雅,“当然,我这么漂亮,不选我还能选谁呀?”
倒真是王婆卖瓜。陆鸣镝笑了笑,“选皇后可不止看容貌。”
“我知道啊,不过其他的都可以学,容貌可是天生的。”郭暖信心满满地道。她只是不那么用功罢了,聪明才智比起郑流云等人一点都不差。
这倒是实话。陆鸣镝又被问卡了壳,有时候他觉得这女子愚钝无知难以沟通,有时候又仿佛只是大智若愚。
他反而有些看不透了。
陆鸣镝将烤盘上的几种悉数取下,免得糊透,看她在那津津有味地享用,不知怎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那你喜欢陛下么?”他随口问出一句。
这回轮到郭暖沉默了,一直以来她都没去想这个问题,亦或者不愿考虑,在这个盲婚哑嫁的时代里,多数女子的终身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从一开始她就没奢望过真挚的恋情,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日子过好就行了,与此同时设法保全自身与家族——严格说来,郭家夫妇虽不能算她的生身父母,但却以最大的心力将她拉扯大,让她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她自然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我想,陛下并不需要我的喜欢。”郭暖咬了口五花肉酥脆的外皮,慢吞吞道:“他拥有整个天下,数以万计的臣民都倾慕他、仰望他,缺我一个,也无足轻重罢了。”
月色下,女孩子的双眸亮如冰晶,尽管她并没有抱怨的口吻,陆鸣镝却由衷感知到她的无可奈何。
那张看似潇洒的面容下,或许亦有着数不清的心事。
*
大抵是斋戒过后又突然暴饮暴食,宫人们的肠胃都有些耐不住了,连采青上午也泻了三四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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