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举一事,共牵连了三十八人之多,除了少部分地方任上的文官,大部分都是兵部的人以及武将,其中官职最大的就是宁顾。
虞文生本以为这风波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宁顾逮着空子翻了案,出来后转头就把一众人卖了。
他把手中的兵权给了明德帝。
明德帝自然不可能因为一条写着冤情的布巾完全被打动,可如果在陈述冤情时隐晦地提到移交兵权,他必然也要衡量一二。
是主动上交,还是靠着党派间的血腥权斗把兵权拿到手,其中差别还需仔细掂量的。
这是温珣为他出的第二条计。但若没有他先让宁微主动认罪,那条陈述冤状与剖白就献不到明德帝的案头。
宁顾这军权一交,换来自己父子的命,可虞文生那里,就过不去了。
本来武将这里铁板一块,凭着南征北伐这些年攒下的功劳,几个将领齐齐装傻充愣,就是不交军权,任明德帝明示暗示就是不管用。
如今有人开了这个头,明德帝再顺势嘉奖一番,添个虚头巴脑的头衔,转眼就把目光锁紧一干有军权的几个武将。
一连几晚,虞府彻夜灯火通明,后门小巷停了不少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
半个月后,又有几个将军主动上交军权,明德帝大喜,私下里拉过温珣的手,拍着他的肩膀叹道:“温卿实乃医朕头疼之药方啊。”
温珣面上笑意不减,抽出手后退一步行礼,“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之福。”
“只是,这武举经此一事,暴露出的弊病甚多。”明德帝见手空了,暗暗搓了搓,沿着殿前的长廊继续走,“先停几年,之后再说,可能更好。”
温珣把这话在心里绕了三匝,琢磨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终究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有弊病,那便找根除的良方,现下停办,他日再恢复,根本依然没解决。臣有几句愚见,陛下听了莫笑。”
明德帝眼里满是兴致,“你姑且说来听听。”
“这次乃至于以往武举,因是网罗天下英才,各地冒名顶替者总有一二,从地方至京城,想要从中作假可能性颇多。
“臣认为,但凡参加武举科考,可让考生亲填姓名、籍贯和年龄在印册上,每两场考核之后再填一次,笔迹相同者方准入第三场,每场考核印册皆收入兵部封存;待考中之后,武者笔迹再与之前每场做比较,笔迹不符者追究,杜绝冒名顶替者,此为一策。
“如今边关战事已定,武将在朝中的时日必将更多,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究其根本,还是因武将几乎大字不识,重情义,轻书文,毫无规矩可言。
“若要解决这一弊端,还得从武举入手。今日武举只论武力,若他日在朝为官,还是识些基本的伦法为好。在武举中增加策论一科,上下一致重视起来,文武并重,长此以往,武将必当是国之重器。
“而学策论,这又涉及到臣要说的第三策。书典学习于普通百姓而言是个难关,但对于臣这些世族子弟而言轻而易举,长此以往,朝官鲜有平民,百姓出头无望,定心含私怨。
“臣以为,不防鉴科举之书院国子监之流,设立武学,既收身强力壮的平民百姓,又收世族官宦子弟,广开门路,一视同仁,再选朝中经验丰富将领任教授,平日用功学习,待他日边关战事一起,师生皆可上战场,指挥杀敌。”
绕过前殿,走廊走到尽头,早有福公公在门口等候,明黄华盖下的细穗轻晃,挡在皇帝头上。
温珣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伞,明德帝拉过他的手,环上他的腰,另一只手已然接过他刚撑开的伞。
“雪天路滑,温卿小心。”热气飘散在对方头顶,明德帝抬抬下巴,“你们跟在后头。”
“陛下,还是奴婢来打伞吧。”福公公的手在空中跃跃,被明德帝阻止,搂着温珣往前走。
温珣难受地挣了挣,腰间的手更加使力,他顿时不敢动了,十几岁的身量还未完全长开,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缩在他的怀里,鼻尖充斥的,都是龙涎香浓郁的味道。
“陛下……”他刚张嘴,一口冷气从嘴中贯到肺里,凉个透彻。
“温卿之提的武举三策,字字切中当下之要害,朕当……小心!”
绣着秀竹的青绸伞在滑下一道痕迹,倒头跌入雪中。
明德帝的手松松地搭在温珣的肩膀后,笑问撞入怀里的人,“可撞疼了。”
温珣忙要抽出距离,可腰间的手还稳稳地搂着他,让他的身形动不了分毫。温珣心里的疙瘩一个接一个冒起,此时也恼了:“陛下若没挡在臣身前,臣便不会撞疼。”
“你倒是好好走路。”
“臣有好好走路。”明明是他有华盖不遮,非要来蹭他的伞,两个大男人挤在这小伞里走路像什么样。
“那是朕的不是了?”
“臣不敢。”温珣淡声道,那张脸没了笑意,比这漫天飞雪还冷。
“还真恼了。”明德帝好笑道,捏捏他的鼻梁,“帮你揉揉。”
温珣把脸转开,挣脱他的手指。
“是朕的不是了,你莫怪。”明德帝难得道声歉意,却又轻松自然地说出口,他自己心里都纳罕了。
可温珣板着一张脸,就是不接受。
“你呀,耍起小性子来,比后宫十个妃嫔都难哄。”明德帝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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