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军又深吸一口,将烟灰弹在窗台的塑料瓶里,塑料瓶被剪掉了瓶口,边缘被烟烧火燎得黑糊不整,透明的瓶身糊了厚厚一层烟油,里面堆积着长短不一的烟蒂,像鳞次栉比的都市楼房。

他又深吸几口,把烟蒂在瓶口捻灭,随手给瓶里的楼房又加了一栋,“猜的,”男人的嗓音过了烟火,沙哑又低沉,“不过八九不离十。”

下午不经意转眸看向对面,两个打扮样貌皆与这小镇格格不入的女子撞入眼帘,她们性子看上去一冷一热,动作却格外亲密熟稔,热的那个在冷的那个绵软处掏的那一把,他都看石更了。

撒亮吧唧着嘴,感觉有些惋惜,“可惜了两位美女……”

许军不咸不淡地嗤笑一声,“有什么可惜?你有想法?”

撒亮显然没有,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我哪敢有什么想法?”他说,“看看景总行吧?”毕竟是真的好看。

“行,”许军嘴里闲得难受,转眼又叼上一根烟,“不过那女的以后怕是不会来超市了。”

“为啥?”撒亮眉头皱成倒八字,不可置信地说,“我刚刚特热情,全程笑脸相迎,对我亲妈都没那么笑过。”

许军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你刚不是说她在方便面货架那里待了挺久?”

撒亮点头,“啊,”他挠了挠头说,“不是在选口味?”

“她选了什么?”

“老坛酸菜。”

“……”

撒亮想起什么,猛地朝第三排货架跑去。

“卧槽卧槽!”

许军从收银台上抽出一根棒棒糖信手把玩。那边,撒亮叫得格外崩溃,“卧槽咋过期的还有这么多!”

他两手各拿着一包跑过来,“你不是说过期的留着自己吃?”

“老子也不能天天吃这玩意。”

撒亮将泡面就近扔在身后的货架上,有气无力地倚在收银台旁,“怪不得一副看阶级敌人的的表情……”

“谁?”

“波涛汹涌那女的。”撒亮沮丧地“啧”了声,接着说,“算了,反正再美也是弯的,阶级敌人就阶级敌人吧。”

许军:“……狗脸变得真快。”

撒亮:“……”

天气实在是有些冷,远帆穿得又单薄,她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住处。

丁玲开门时只穿了睡衣,短发湿漉漉的,显然刚洗了澡。远帆把购物袋递给她,问道,“热水器好用吗?”

提到这个丁玲就火大,她咋咋呼呼地说,“哪有什么热水器?就一老旧太阳能,老娘放了整整一盆水才出来热的!”

远帆点头,“我去洗澡,你把方便面泡上吧。”她的视线落在丁玲的头发上,下巴朝行李箱抬了抬示意,“里面有吹风机,别感冒了。”

丁玲的一肚子气被轻而易举地扎破了个口子,莫名其妙就撒了个干净,她拎着袋子在客厅站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吹头发。

毕竟现在泡上面,等远帆洗完澡出来怕已经坨了。

远帆洗澡很快,十分钟后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丁玲正倒在沙发上看手机,抬眸看她一眼。

显而易见,远帆长得美,只是她的美却带着矛盾和反差感。明明是甜美柔和的五官轮廓,可因过分白皙的肤色和那对冷感十足的浅色瞳孔,加上她常常面无表情,即便是笑也弧度清浅,由内而外的疏离感便出来了。

丁玲的目光移至她被浴巾包裹的浑圆,叹了口气说,“真羡慕你的那对利器。”

远帆低头随意扫一眼。

其实她的也不算特别大,只是配上过分纤细的腰,就显得过于……高挺。然而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羡慕的,随口说,“可是你的比较凉快。”

丁玲简直呕死,“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好嘛?”

可是远帆说的是真心话,夏天跑新闻的时候尤其有这种感觉——又热又累赘。

丁玲泡面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远帆换完衣服过来吃时,面软度适中。

远帆拿起塑料叉子低头吃面。

丁玲搅动着碗中剩下的面汤,突然叫了她一声,远帆抬头看过来,丁玲干脆将叉子放下,对她说,“刚才冷凌云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劝你回去。”

远帆轻笑一声,眸中却仍如一汪冷潭,“我告诉过你吧?我和他分了。”

“说是说过,”丁玲有些想不通,在她看来冷凌云和远帆多般配啊,“可是那件事至于让你闹分手吗?”

“和那件事无关,”远帆低头继续吃面。

当丁玲以为她不会在就此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远帆冷淡的声音传来,“三观不同,在一起也没意思。”

丁玲在西河镇陪了远帆两天就要回去了,临走前远帆给她写了张清单,嘱咐她把东西寄过来,剩下的能扔就扔,能送出去就送出去。

丁玲有些伤感,用力抱着她说,“你这是不打算回去了吗?”

远帆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回去的话再买新的。”

丁玲假装信了,但眼睛却骗不了人。

远帆目光变得柔和,对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她把丁玲送上租车,叮咛一句,“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微信。”接着摆手后退几步。

租车在她的注视下驶离,远帆收回视线。

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对面的“路遥超市”上,隔着灰尘满布的窗,依稀看到一个男人正朝这边看。

不是前几天看到的半长发青年。

远帆收回目光,转身往回走。

坐在超市里的许军视线仍往外看,直到那女人拐进楼门。

那小腰,真特么细。

远帆原本是真的不打算再去路遥超市了。经过几天的闲逛,她已经陆续发掘了小镇的菜市场、小商场以及几个稍微大点的超市。

哪个超市都不像对面这家似的,满布灰尘,还出售过期产品。可是就在昨天,她手机收到短信,提示快递已暂存菜鸟驿站。

而这个菜鸟驿站,偏巧不巧恰好在路遥超市里……

远帆只拿着手机出门,她蹙眉回忆着那天在超市里的所见,好像门左侧是有两排货架,上面码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

门口道路上的泥已经晒干,变成浅褐色的土,附在坑洼的水泥地面上。阳光蒸腾在眼前,超市的门窗也被照亮,显得没那么乌蒙。

直到再走近些,远帆才在门另一侧的窗上看到一张卷了边的A4纸,上面用黑体字印着“菜鸟驿站”四个字。隔着积着细灰的玻璃,又经阳光暴晒,那几个字脱了色,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办的买卖家家酒。

远帆推门进入,尚未开口,便有机械而甜腻的女声传来:您好~欢迎光临~

她一愣,朝收银台上的发声源看去。一个崭新的方形小物件上蹲坐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招财猫,招财猫底下的四个字格外醒目:招财进宝。

视线还未收回,超市里侧“吱嘎”一声门响,接着拖鞋踢踏着由远及近,那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拖拉和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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