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打惊的见一向胆小的茴香此刻发了狠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慌忙丢了手中的梆子,昏黄的油纸灯笼应声倒地,将外边薄薄的一层宣纸燃烧,火红的焰火舔着苗子在夜里张牙舞爪。

一片幽静之中,屋内乍然想起杯盏破碎,有东西丝缠打斗的声音。

茴香瘫倒在地上,面上血色全无,她捂着胸口,哗啦啦吐得两眼一黑,摸爬着从地上起来,脚步虚浮,心中,脑里齐齐叫着王妃,奈何一张嘴里发不出声。

王妃被咬了?王妃受伤了?

那么娇娇软软的王妃。

百来步的距离,似是永远走不到头,茴香此刻只恨自己的懦弱,只不过是一条蛇而已,她已经慌乱到如此地步,倘若王妃有个好歹,她赔了命也换不来王妃一根手指头。

屋内打斗声停,一切又恢复了到了最初的模样。

茴香抓着廊檐下的大红柱子,没了命的往漆黑一片的屋内爬。

凭空而起一阵大风,浓浓的血腥味将方才缓过神的茴香熏得喉头一紧,又是稀里哗啦一顿狂吐,涕泗横流之间,她瞧见洛白芷身着雪白里衣,一手执剑,一手捏着半条蛇啊身,踩着皎皎月色,从黑暗中走出。

“王……王妃?”茴香惊诧出声。

洛白芷就着月色缓缓回了头,望着衣衫凌乱,发型全毁的茴香,蹙了蹙眉,压了压嗓子:“起来,没事了。”

长剑被“哐当”扔在了地上,洛白芷举着那只半截蛇身,在清辉之中仔细审度。

尚是初春,天气严寒,蛇鼠还未出洞,更别提这般大的巨啊蟒。她想起方才那蛇盘在自己身上时越来越重的疲倦之态,可是中了毒还是怎样。

也因着这个疑惑,洛白芷在巨啊蟒眼神迷离,逐渐垂下头的一刻,翻身而起,抽出一直藏在床下的长剑,目中七寸,劈剑砍了下去。

这般看着看着,洛白芷不禁咧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笑得极为不屑。

黑花蛇,多形成巨啊蟒,有剧毒,害梭罗果,食之必死,闻之中毒。

洛白芷白日才翻阅的书籍,此时便用到了。也幸亏这两日洛白芷倒腾了不少梭罗果到屋里来研究,真是无形之中救了自己一条命。

一人长的蛇啊身被洛白芷厌弃地扔在地上,砸出不小的动静,洛白芷一张雪白的面容从眼下到脖颈乃至全身都沾染了血红,戚戚月色之中,映衬得整个人似是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粗劣地抹掉溅在眼角眉梢上的血渍,目光睥睨所有,歪着脑袋勾唇笑得花枝乱颤:“什么东西!”

说实话,不怕是不可能的,但也幸亏洛白芷本科学习阶段上了很久的解剖课,什么大小场面多多少少也见过不少。

胡善站在院门口进来的地方惊恐地捂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唯恐惊着前方的罗刹。

洛白芷面目表情地拍了拍手中干涸的污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真的好困。

她慢悠悠地抬起头,脸上那股狠戾此时尚未完全退去,一眼便见着不知站了多久的男人。

后半夜里起了风,扫起枯枝败叶,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洛白芷揉了揉眼。瞧见李袭夜一身墨色外袍站在冷风中,发丝被吹得飘起,宛如道骨仙风的仙人,他讳莫如深地望着她,一瞬不瞬。

洛白芷心中惊喜,李袭夜的面色怎么瞧上去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就这么两两相望,周遭一片凌乱的环境之下,洛白芷复扬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面上温柔乖巧,向李袭夜奔赴而来。她轻巧地一个跳跃,双手紧紧勾住李袭夜的后颈,小脑袋埋在李袭夜坚硬的胸口上,蹭了蹭,冷冷的。

她扬起血迹斑驳的脸,傻兮兮地望着李袭夜逐渐皱眉垂下的一张脸,笑了笑,瓮声瓮气地,小巧下巴抵着李袭夜的心口,软糯糯地说:“怕。”

这……

胡善背过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王妃也挺能装的。

李袭夜眸中清冷骤消,手不知觉托着洛白芷盘着自己的身子,声音听不出语调:“彻查。”

洛白芷抱着李袭夜的一双手紧了紧,撒娇似的直往人怀里钻,猛吸他身上清冽的冷香和淡淡的药味,原来苦味也是甜的。

她像只树袋熊似的,望着面上之人棱角锐利,鼻梁高挺,好看的眉眼下投出一大片阴影,不知亲上去会是何种感觉。

“我们走吧,这里很可怕。”洛白芷睁着大大的小鹿眼,眸中泪光闪闪,因着衣着又单薄,鼻头冻得红彤彤的,本是一股机灵劲儿,好端端却添了笔娇怜,任谁看了都不得不举手投降,俯首称臣。

李袭夜淡淡扫了一眼洛白芷,遂移开视线,那颗突兀好看的喉结不经意滚动,他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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