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站在狮山顶部观赏台,金黄色的雄狮趴在石台下懒洋洋地吐着舌头,像一只毫无威慑力的病猫。
“以前动物园里的狮子也这样?”水萦鱼问。
黎微摇摇头,“以前我在的那家动物园里没有狮子,多是一些小体型的常见动物。”
“以前的生活怎么样?”
“灰沉黯淡,但此时想来反倒有许多苦尽甘来的自得。”
“确实是苦尽甘来。”水萦鱼打量她一番,“漂亮的alpha。”
黎微说:“最让人感到庆幸的是当初选择了往上爬,这样才正好遇见了水小姐。”
“我们的起点是截然不同的高度。原本的我们隔着九天九地的距离。”
这话也正是水萦鱼的想法。
“我出生在极其富裕的家族中,作为最中心权力的继承人。”她直言不讳道,“在成长环境的浅略表象上,我们没有互相理解的可能。”
“还有更深入的本质。”黎微说。
狮山下的雄狮伸了个懒腰,惊起一片飞鸟。
“是。”水萦鱼说,“还有更深入的本质。”
“我们有更本质的相似。”她说,“比如我也不喜欢动物园,明明是包揽众生万象的自然场,却死气沉沉的更像禁止自由的大铁笼。”
人们买票进入,也只有买了票的人类能够完整离开。
黎微说她进动物园从来不会买票,但她并不确定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我们为自由的延续做出了捐献。”水萦鱼这么说,或许目的是安慰她。
这话指的是周一的流浪动物捐款。
“可有可无的东西。”黎微说。
水萦鱼依旧握紧她的手,“但对于我们来说并非无关紧要。”
“这让我们在回溯的追忆中寻到解脱。”
她们离开动物园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又绕到大门口,路过红漆斑驳的捐款箱。
“为什么要放这么多钱。”黎微忽然问道。
水萦鱼扭头看着捐款箱,若有所思地回答:“直觉。”
“直觉告诉我应该这么做。”
她放了几千甚至上万的现金进去,足够一个年龄七岁一下的小孩游玩许多次。
她们继续往外走,路过卖棉花糖的小摊时黎微忽然停了下来,直勾勾地望着拉棉花糖的机器。
细细的糖丝在上扬的微风中翻飞,只一瞬就被迫融进了风里,如同昙花一现的美人惊鸿影。
水萦鱼以为她是想吃棉花糖了,便用钱夹里剩下的零钞买了两根棉花糖。
一根给她,一根给自己。
“动物园游乐园一类的场所,棉花糖似乎已经成了固定的景点。”
“这是我第一次尝。”黎微说。
“感觉怎么样?”
“很甜,很好吃。”
“喜欢?”
“喜欢到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尝试。”
水萦鱼挑起一团棉花糖塞进嘴里,“为什么不?”
“动物园园长说,收留我已经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像棉花糖这种寻常小孩才能有的东西,我只能看着他们拥有。”
“小时候被严令禁止的东西,长大后就算拥有了独立的能力也不敢轻易尝试,即使只是这样小小的一个物件。”
“一根棉花糖而已。”水萦鱼说。
“一根棉花糖而已。”黎微重复道。
魔幻迷离的童年经历。
“以前进动物园也不会买票?”水萦鱼一边问一边把吃剩下的竹签扔进路边垃圾桶。
竹签碰到垃圾桶边缘,很不凑巧地落在了地上。
不等她俯身去捡,身边的黎微找已将竹签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毫不夸张地说,长到现在,我还从没有为进出动物园买过票。”
“门口的箱子你一次扔多少钱进去。”
水萦鱼的思绪一向随心所欲,到现在黎微已经习惯了她的忽然转变话题。
“每次八百,如果现金足够的话。”
“相当于成人十张门票,和不到一米四的小孩二十张儿童票。”水萦鱼说。
她直勾勾地看着黎微的脸,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黎微将她的思索说出来,“一般都是儿童票,小学之后再没进去过了。”
“所以长大以后来这里会感到自在一点。”水萦鱼说,“不过自在,用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感受好像不是很准确。”
黎微点点头,“虽然不完全准确,但意思大概相同。”
她笑了一下,短暂又落寞的笑,只起了个分割语气的作用,就像文章里常用的逗号,孤独地立在句与句之间,可怜巴巴的。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水萦鱼看着她,直直的目光,没有一点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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