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动荡,烛光摇曳,光晕成一团又一团,落在她眼前,形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环在她腰间的那双手,从包裹住她的柔软的水,轻轻地贴合着她裸\露的肌肤,这双手很暖很稳,缓缓托着她上浮。
她听见了水声,从她耳边划过。
她看见那张模糊的脸,逐渐变得清晰。
湿冷的空气钻进她眼里的那一刻,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她看见了那张脸上,清晰可见的担忧。
她有些恍惚,这人到底为何每每看见她,眼中情绪总能让她看的一清二楚。
是他故意的吗?
故意将他的喜怒哀乐全都展现给她看。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她看不懂他。
也有可能,是她看懂了,却不想承认。
他应该恨她的,恨她在五年前编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将他骗住。
他恨她才是对的,不是吗?
不等她想明白,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有些冷,又有些头晕。
也许是因为冰凉的空气,蹿进了她的五脏六腑里,她有些无力的轻轻靠在了他的胸前。
她竟有一瞬间的心安。
真是奇怪,这人的心,同他的手一样暖。
她想,她应该立刻推开他,将自己裸\露的肌肤重新泡进水中藏起来,然后像是往常一般,神色淡然的问他为何要闯入此间窥视,是心生邪念,想与她共度良宵,又或是想趁她毫无防备,杀她饮仇。
他不恨吗?
可她一眼不发,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环抱她的人。
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呢?
男女之间,但凡是单独相处、衣衫不整、肌肤相触,便生暧昧,更不用提,她与他从前有过亲密无间,唇齿交缠的时刻。
他会做什么呢?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他的眉眼微微皱起,他忽而俯下身……
他取过了那张搭在一旁,原本用来擦干水珠的毛毯,将她裸\露的肌肤全然包裹起来。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
他的眼里是愈来愈明显的担忧。
就好似她病了,病得快要死了。
她终于适应了湿冷的空气,就在他想要给她喂水的时候,轻轻推开了已经触碰到她唇瓣的杯盏,她依旧倚在他的胸前,其实此刻,他们二人的姿势极为怪异。
环抱着她的人,半跪在地上,一手环在她背后,用他的半边身体成为支撑,让她有所依靠。
她没有动,只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双眼,缓缓开口,“你闯进我的浴室,就是为了将我从水里捞起来,就像现在这样抱住我?”
“皇叔的癖好,真叫人称奇。”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好似带着刺,偏要刺的旁人都千疮百孔才好。
玉绥伸手轻柔的将挡住她眼眸的一缕湿发撩在她的耳后,她一向白皙如玉的芙蓉面,此刻红的像是蜜桃,那股红一直蔓延到了她的耳畔。
他摸过她的额头,烧的烫手。
偏生生病的人,自己都不知晓自己病了。
他想要将她抱起来,偏生她不想动,只想这样仰头看着他,散漫轻笑的说着嘲讽的话语。
他叹了口气,便也不动,温声问她,“你在生病,你没有发现吗?”
赵容蓉皱着眉头,“都这个时候了,皇叔还要装正人君子。”
“难不成你是想要告诉我,你是未卜先知,知晓我此刻病了,才会深夜出现在我房中?”
她的头愈发的昏沉,偏口齿又伶俐,旁人说一句,她像是早有预料般,立刻就能接下一句。
玉绥顿住,看着她湿漉漉眼眸中,深知无法反驳她的责问。
他轻轻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温柔的将她放在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方才坐在床榻旁,看着她苦笑起来。
她说的全对,他深更半夜的闯进她的房中,像个十足的登徒浪子。
“你说得对,我并非正人君子。”
“我只是很想,今晚能够见你一面。”
“并不知你在……”
当他发现她在泡澡时,他本打算立刻离去,却又看着她悄无声息的沉入水底,哪里还顾得上会不会被当作有不轨之心。
赵容蓉轻笑一声,显然不信。
她又有些难受,她并不喜欢湿发紧贴在身上的感觉。
玉绥自是发现了她的难受,话锋一转问她,“可是不舒服?”
房中无旁人,她也懒得唤人进来。
能够支使的,也只有这深更半夜,突然闯到她房中的不速之客。
他都开口问了,她又何必拒绝,便理直气壮地差使起他来。
“劳烦皇叔,替我将衣裳取来,还有取一方干帕来,我要擦头发。”
就算是此刻,她也不忘了唤上皇叔二字。
她从床榻上坐起,那原本裹着她的毛毯便顺着她光滑的皮肤往下缀。
她要换衣裳了,玉绥垂下眼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倒叫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赵容蓉抬手时,才惊觉她许是真病了,抬手都没什么力气,盘扣被她系的歪歪扭扭,锁骨处的那枚盘扣更是使不上力气将它扣好,便泄气不再理它。只拿着干帕开始擦头发上的水珠。
她的眼神落在背对着她的人身上,“皇叔还不打算走?”
“难不成是想我留下你。”
皇叔,又是皇叔。
这个称呼实在刺耳的很。
玉绥心知肚明,她是故意喊他皇叔的。
好像这样,他们就可以不再有别的关系。
那些耳鬓厮磨、肌肤相亲的温存时刻,存在过便无法磨灭,他们明明早已是夫妻……
他沉默了片刻,顾念着她应该穿好衣裳,这才回身看去,看见了她乌黑的发丝、潮红的脸颊、淡粉唇瓣旁缀着的浅笑、还有迷茫的双眸。
她病了,所以连伪装都无法再做到天衣无缝。
她或许直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和素娘完全是两个人。
可他却懂,这世上只有一个她而已。
她纤细的指尖托着那方帕,轻轻擦拭着湿发,她的发浓密长顺,无论她怎么擦都好似擦不干,水珠顺着发尾往下滴成一颗颗透明小珠子砸下,砸在里衣上又碎的四分五裂,晕成一团团的水渍,雪白的肌肤隐隐作现。
赵容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瞧见了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时,目光忽而一滞。
她并不气恼,竟莞尔一笑,缓缓张开了口,“你我此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我实在想不出除了是皇叔想要自荐枕席以外的其它理由。”
她浅笑着望向他,期待着他下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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