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出手狠辣,秦瑛的前胸后背皆无完好之处,见者心惊。
延庆帝不忍再看,折身步出房门,仰头忍去盈眶的泪水,甫一低头,便见那随行的御医正跪地请罪。
他顿感光火,怒道:“好你个林甫,临行前你满口应承,定会给朕带回一个完完整整的七郎!”他指着屋内责问,“这便是你给朕的承诺?!”
“整个长安城再找不出比七郎更风流俊俏的少年郎来!离京前,他跑马游猎,好不恣意快活!现如今,你瞧瞧他的模样!”
“你忍心看吗?!”
延庆帝宠爱秦瑛,故令其与皇子皇女一并序齿。
御医冷汗津津,磕头告饶,“陛下,微臣实属冤枉啊!”
“郡王殿下那伤看着骇人了些,却并非棘手之症啊!微臣仔细做了缝合,应当无碍才是,只后来为何会昏迷…”
“微臣、微臣实属不知啊!”
“休要做无谓的狡辩,依你之言,是七郎自毁,以此加害于你?”
御医再伏首,“微臣绝无此意!”
延庆帝到了气头上,欲发落御医,此时和亲王出得房门制止道:“陛下三思。”
反观延庆帝的焦灼,和亲王可谓气定神闲,加之容貌极盛,是以他即便仅着粗布道袍,那雍容气度也胜过延庆帝去。
他不疾不徐劝道:“五郎骄矜,初初遭此大难定然心生郁结,且他自来反骨,行事不遵医嘱却也寻常。”
“林御医为官兢兢业业,无甚指摘之处,而今又逢阿娘大寿之期,陛下便免了他的罚罢。”
兄弟情谊深厚,延庆帝闻言允下和亲王的话,只他对御医的渎职仍心有不满,便对他道:“罚俸三月,滚吧。”
免了皮肉之苦,御医求之不得,当下脚底生烟跑得飞快。
那头院正在屋内高声道:“陛下,和亲王,郡王醒了。”
两人进屋。
院正执了布巾在擦手,见人匆忙而至,迎上去行礼道:“郡王殿下身中刀伤十有六七,三处险在要害,余下十三处为轻伤。”
“最后左肩处伤势颇重,经反复拉扯撕裂,须得将养数日。期间不可舞刀弄枪,拉弓射箭。”
“不可能!”秦瑛本是神情恹恹靠在床头,听院正如此要求当下便坐不住,出口不依,还闹闹嚷嚷骂院正庸医,“李崇文你少拿那些个酸腐教条的东西来约束本王!”
“本王身强体魄,何至于病殃殃的躺个百来时日,你莫要夸大其词诓人!”
因秦瑛方才昏迷,院正缝合时便未用麻沸散,此时他情绪激动,不免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都不消停。
延庆帝见了赶紧安抚,“七郎莫急!皇叔这就命人将宫中最好的伤药补药送至王府,定要你早日康复!”
“这还差不多。”秦瑛得了延庆帝的保证,间或还不满的怒瞪院正一眼,“哼!”
“七郎,你安分些。”虽说秦瑛在延庆帝跟前贯来没甚分寸,但因着君臣有别,和亲王总要口头管束一番。
秦瑛性命无虞,延庆帝大喜,笑着与和亲王到:“皇兄过于拘着七郎啦!”
“他这个年纪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生在帝王家本就有底气过的恣意纵横些,咱们这些长辈何必干涉呢!”
和亲王敛了眉,对延庆帝道:“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出生皇家,不谈建功立业,至少不应有损于社稷。”
“皇兄多虑啦!”延庆帝不以为意。
秦瑛默不作声的冷眼看着他二人对话,待察觉到延庆帝又将注意力转到他这处,便勉力应付,“皇叔今日可还空闲?久未与皇叔对弈,让侄儿甚是想念。”
他说着就要挣扎下榻,嘴里还道:“来人,将棋盘摆去陶然亭中…”
延庆帝拦住他,哈哈大笑道:“你好生养病,待康复后再进宫陪朕解闷!”他日理万机,抛下国事出宫已是不易。接着又道,“七郎放心,那对你下手的刺客朕定会找出来为你出气。”
“朕也不耽搁了,这便回宫。你平日里消停些,莫与父王凑气。”
秦瑛“嗯嗯”应了,目送延庆帝离开。
待绕在眼前的人散得干净,他沉声吩咐仆侍,“谁都不许打扰本王。”话说完,就缩进被窝里平复凌乱不堪的心绪。
那样伪善虚假的一张脸,即便看了十数载,也始终适应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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