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侍郎幼子仪表堂堂,相貌不凡,令千金嫁给他定能成段好姻缘,真真是郎才女貌,右丞好福气呀!”聂公公笑起来眼角堆满了褶皱,许是因为刚收了丰厚的财物,乐乐陶陶的,尖细的嗓音显得十分轻快。

薛克一面回应着:“哪里哪里。”一面在心里思忖着对策。

两刻钟前,他刚退早朝进大堂,便听闻他那如掌上明珠般呵护着的独生女薛宝扇,和她那心上人远走高飞了,留下爹娘收拾这一堆烂摊子。

薛克老来得女,平日里对着孩子宠爱不已,宝扇去年元宵灯会上邂逅一白衣书生,至此坠入爱河,和其私定终身,此刻已有孕三月余,孕肚初显。听到了圣上即将赐婚的消息,赶在圣旨临府前卷铺盖跑路了。

聂公公又道:“圣旨我也送到了,皇上那还有要紧事吩咐,我先离开了。”语罢便在徒儿的搀扶引路下离开了。

薛克摇摇头,沉着嗓子说道:“外头风大,大家先进去再商量对策吧。”

一行人苦着脸入了大堂,薛克吩咐众人道:“小姐出走这事,务必给我守好口风。”事关薛府大小几百口人的性命,薛克正颜厉色的模样让人害怕,丫鬟小厮们点头如捣蒜。

“老爷,要不咱们和皇上坦白,说不定皇上宽宏大量,感念宝扇重情重义,心有所属,将此事作罢了。”徐娘转动着右手小拇指上的护甲套,试探着说道。

“没那么简单。”薛克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苛责大太太心思粗浅:“这件事不仅仅是皇帝赐婚两个年轻人,想让他们结为夫妻那么简单。皇帝为什么不将宝扇赐婚给左丞张闿,而是指给新晋侍郎,就是想打消我同左丞联姻的可能性,削弱我俩在朝中的地位,从而减小威胁和掌握大权。”

“这场联姻,朝中恐有不少人虎视眈眈。”一直沉默的二太太尹南雪终于发话了,“这种时候同众人说宝扇未婚先孕与人私奔,一来败坏家风,二来不会有人相信的,他们只会认为是薛家在逃避赐婚,岂不是坐实了谋权之罪?”

尹南雪正值桃李年华,只比宝扇长了不到十岁,其父任地方少司马,虽不能同相府相比,却也是家境殷实,不愁吃穿,不少人不理解她嫁给爷爷辈的薛克初衷为何,“老夫少妻”引来不少闲言碎语,更有过分者在相府后庭院的白墙上嘲讽性地写下:“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当初,大太太徐娘极力反对薛克再娶,奈何薛克态度坚决,终究没能如愿。但二太太入门后徐娘一如往前抄经礼佛,打理家事,倒也太平。徐娘顺着尹南雪的话茬子接了下去:“阿弥陀佛!那该如何是好啊!”语罢双手合十,做祷告状。

“这婚,无论如何都要结。”尹南雪轻轻挑眉,下了结论。

徐娘愕然,拿不定主意地看向老爷。

老爷捻着拇指和食指,镇定地说:“宝扇养在深闺,一年出不了几次门,除了我们并无多少人知晓她相貌为何,既然非嫁不可,我们就以疏桐相替。”

“使不得,老爷太太!”疏桐吓得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我一个粗鄙的丫鬟,怎么可能冒充宝扇,要是穿帮了,整个相府都要跟着遭罪。”

大太太也跟着劝道:“如今放眼整个相府,就属疏桐你长得最为标致,且你从小随宝扇一同长大,虽是主仆之名,但日常皆以闺名相称,往来也无繁琐礼节,宝扇从来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登学时你一直是宝扇的伴读书童,也识得几个字,最重要的是你深知宝扇秉性气质,肯定能行。”

“这样吧,疏桐,给你点时间考虑考虑。”老爷望着疏桐说道。

“嗯。”疏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大太太吩咐众人散去。

朝夕相处的姐妹如今下落未卜,相府陷入危机,自己被“临危受命”,以一生幸福做赌,担负着相府几百口性命之责,疏桐心乱如麻,理不出思绪。

翌日,白府管家带着一众小厮,抬着几十个箱子到相府纳采。毕竟是圣上赐婚,一应大小事务皆不可马虎。又过了些时日,白府先后派了人来纳吉、纳征,最后请期择日,选定了黄道吉日。只是这日子定得有些仓促,十五日后便成大婚。

木已成舟,疏桐硬着头皮上了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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