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牙下的积水印着灯光,雨水把光影打碎,散落在波纹中。
林锡明就坐在路牙上,湿漉漉的额发胡乱地披下,淋透的脸颊被照得苍白,从胸口和手臂上不断蒸腾起来的白雾弥漫在雨帘中。
他仰头感受着雨点一个个砸下来,冰凉的触感放空他的思绪。
那个跟了他们一路的家伙现在正躺在血泊中,或许失去了意识或许已经死了。
林锡明其实记不太清自己做了什么,愤怒占据脑海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体就已经失去了控制。有什么东西正藏在他的意识深处,通过他的眼睛窥视着外面的世界,像一个被囚禁了千万年的恶魔,渴求着鲜血和杀戮。
他小时候曾幻想过自己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一个特殊的不可替代的存在,就像动画里拯救世界的主人公一样。
然而二十多年来他不过都是一个普通人,过着别人一样的生活。
现在这种力量真的出现在自己身上以后,林锡明却开始感到害怕,他害怕的不是力量本身,他害怕的是自己居然从心底认同并接受了这个恶魔的所作所为。
当手伸进这可怜虫的嘴里时,林锡明满脑子都是如何撕开他的脑袋。
这不是恶魔的想法,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从害怕到愤怒,从愤怒到嗜血,情绪不断升级,林锡明忠于内心做了他想做的事情,恶魔借给他力量实现他的想法。
看着那张丑陋可憎的面孔上露出绝望的神情时,他居然感到了一丝畅快。
近光灯刺破雨幕,积水溅起的声响从远到近。银白色的兰博基尼在路灯下急刹,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嘶鸣。
车门开关,脚步踩乱了水面的波纹。
“你是对的。”林锡明仍是仰着头。
一道阴影忽然把灯光和雨水都遮挡住,雨滴砸在上面发出啪啪的闷响。
“你和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了。”酒德麻衣站在路牙旁,为他撑着一把伞,“燕雀飞翔一圈再回到鸡群中,只会引来猎鹰。”
“不是说明早来接我么?”林锡明低声问。
“我们替你删掉了线上的监控录像。”酒德麻衣指了指头顶。
林锡明已经看见了他斜对面挂在墙角的摄像头,剩下的已经不用酒德麻衣再解释了。
“我走了,他们怎么办?”他又问。
“这种人质还入不了大家族的眼,更何况只要有过交易源头就一定能被揪出来,贸然雇人做事对他们来说风险太大。”酒德麻衣淡淡地说,“我已经联系过你的房东,欠的房租也替你还清了,几天后会有人自称是你的亲戚上门把你房间里的东西都带走。”
“考虑得真周到。”林锡明说。
他站起身,从酒德麻衣手中接过伞,伞檐朝她那里倾斜。
酒德麻衣因为突然的绅士举动愣了愣,“原来你是这种人么?”
“别误会。”林锡明目光斜瞥,“我其实是个自私的家伙。”
“自私的人会因为在乎别人的安危而暴怒甚至杀人?”酒德麻衣看着地上被染红的积水,“龙血沸腾时你几乎失去了自我。”
“啧。”林锡明咂嘴,“因为那三个傻叉是我朋友。”
酒德麻衣只是无声地微笑,除了安抚那个失去父亲的胖女孩时,这是林锡明第一次见到她露出笑容。
“他叫韩子栋,混血种,无业游民。言灵和我一样是冥照。”酒德麻衣说,“目前还没能找出是谁雇了他,但我猜最上头还是陈家,也就只有他们把踪迹抹除得如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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