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卷子跟风筝一样,混着风越飘越远,林潭秋气喘吁吁的,还没走过去,卷子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指抓在手里。

少年捏着卷子看了一眼,神情淡漠。

蓬松的银发下,瞳孔颜色很淡,仿佛清澈的湖水,透明的琥珀。薄薄的唇瓣抿着,整张脸没什么表情。

穿了件黑灰色运动外套,捏着卷子的白皙骨节出正冒着血珠,是剧烈撞击后的擦伤。

“你的?”

林潭秋垂着眸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里的卷子,目光触及到那张白皙到仿佛没有任何瑕疵的脸颊,眼神微闪。

“谢谢。”

少年松了手,错过她,浑身懒散的姿态,他的那双鞋没完全穿进去,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根骨清晰分明,他捏着手里的啤酒罐就往嘴里灌。

姿态像是醉了走不稳似的,留下的脚印都很凌乱。

微仰着白皙的下颚,露出突兀的喉结,海风透过薄薄的长袖侵入皮肤,把衣服吹得来回晃动。

林潭秋接过卷子,转身顺着他的脚印走了过去。

少年仰躺在沙土上,单只胳膊抵着土地,另一只手捏着酒罐,仰着头任由着海风吹袭。

银白色短发被吹过去,露出清晰的额头与眉眼。

林潭秋带着眼镜能看的很清楚。

他的睫毛很稀疏,有一双干净漂亮的眉眼,眼眸颜色很淡,皮肤白皙到病态,神情冷然,仿佛是一个漂亮的小王子。

这幅姿态也仿佛一个天神,在冷漠地对所有人施舍他的目光。

这是一张,跟浑身戾气不相容的皮囊。

林潭秋的双脚停在他的旁边,能听到脚底摩擦沙子的声音。

陈祁歪过头,动了动眉骨,侧睨了她一眼,声音清冷:“有事?”

林潭秋有些不自在,动了动暴露在空气里的脚指,垂着眸声音很低:“我的书包。”

陈祁撇了过去,才看到旁边扔着一个补了好几个补丁的黑色书包,还放着一本数学书。

可怜的是没喝过一口的啤酒浇灌在了数学课本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扔在这的垃圾。

林潭秋蹲下身子,把已经掏出来的笔跟书放在书包里,穿上鞋,把卷子铺展开折叠好,夹在书本里,拉上书包的拉链,准备转身离开。

“走什么?”陈祁传来声音,声调仍旧漫不经心的样子:“你要在这儿写作业?”

林潭秋背对着他,“嗯”了声。

陈祁嗤笑了声:“写呗,这又不是我家。”

林潭秋回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唇大概在犹豫,过了一会,抱着书包跑到了距离他有一百米的地方,捏着数学卷子写。

她学习不好是真的不好,脑子笨,怎么都学不会,有的时候怀疑可能学习这种东西也都是会遗传的,她们家里就没一个学习好的,她自然也不会基因突变。

写了一小会儿,看着繁密的知识点,脑子不受控制地出神。

看远处的通红卷着云彩,心里猜测大概五六点了。

蓝色的天空逐渐变成深蓝,白皙的云彩也逐渐变成红色往下沉,沉入海底,一直到看不见。

林潭秋看了远处一眼,少年仍旧躺在沙土上,微风吹动头发盖住了双眼,让人识别不出是不是睡着了,倒是一直都没其他动作。

天空倏地变成昏蓝,大片的乌云取代五彩斑斓的色彩,以势不可挡之力强势侵袭而来。

林潭秋把书本放在书包里,背着书包穿着鞋缓缓走过去。

陈祁闭着双眼,纤长的眼睫毛没丝毫动作,也没有男生应有的浓重鼻息。

林潭秋慢慢蹲下身,马尾因这个动作往下垂,擦过耳畔。

她蹲在旁边,盯着陈祁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伸了过去,还没探到他的鼻息,就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道桎梏住。

身子跌撞往他脸上靠近,更加清晰地看清楚他的双眸。

那处于眼眸中央漆黑的瞳仁沉到可怕,仿佛是压在清澈湖水下的一团黑忽然翻涌直上。

林潭秋被吓了一跳,刚要反抗,手腕处的指骨肉眼可见地收紧,她呼吸都窒住了。

对方力道一松,她就没力地摔在了沙土上。

“要下雨了。”林潭秋挪动脚,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一会,下大了,天也要黑了,你不回去吗?”

陈祁没什么情绪地站起身,捏着手里的啤酒罐,微扬了扬下颚:“看到了吗?”

林潭秋:“嗯?”

陈祁忽地勾着唇笑了声,笑意仿佛从胸膛震出来的,他笑的时候喉结都在发颤。

漂亮的眉眼既冷锐又诱人。

他懒懒地指着旁边那个临近海边的院子。

“我家在这。”

林潭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个白色栏杆围城的大院子,里面是个小平房,大概装修过了,看起来像个精致的小花园。

她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那。”林潭秋说:“那我先走了。”

她叫醒陈祁的时候,天空就已经下着雨了。

此时狂风大作,浪花呼啸而来,不时有闪电雷声阵阵起伏。

刚走了几步雨水就不要命地往下砸。

林潭秋抬头看了一眼,骤然整张脸上都是水,糊住了眼镜,让人看不清前路。

她紧紧抱着书包,避免书包里的书被雨水打湿,闷着头往远处跑。

跑了几步,鞋都跑丢了。

刚要回去捡,就被一股力道拉了过去。

林潭秋微仰着下颚,盯着他看了一眼,下一秒被人拉扯着往他家里走。

林潭秋大喊着:“我的鞋掉了。”

他跟没听清似的,脚步逐渐快了。

雨声很大,雷声震耳欲聋。

林潭秋被人拉着,歪头看了一眼,自己鞋子已经不知道陷入哪个地方了。

一双运动鞋走到他家门口,也沾满了泥土。

林潭秋浑身湿透站在门口,等他开了门也没敢进去。

他家房子里铺了纯白色的地毯,干净华丽,跟她格格不入。

陈祁歪着头,看到她没进来,说了句:“鞋柜里没拆的都是新的鞋,随便穿一个。”

说完那句话也没理会身后的人,转身往卧室走。

林潭秋见他的身影消失,才弯着腰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是蓝色的,还没拆封。

她穿上,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家里客厅除了一个电视、沙发、茶几和空调以外空无一物。

房子很大,空旷的不像话。

她听到从房间内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沉默了会儿,捏着书包里书本开始写作业。

一直到那张被揉得满是褶皱的数学卷子写完,才意识到浴室的水声还没停。

他洗得很慢。

林潭秋站起身,站在玄关往外看了一眼,外面还是瓢泼大雨,没有停下的趋势。

估计今天晚上是很难会停了。

“书包在沙发上。”

林潭秋一回头,看到陈祁正捏着一个白色毛巾擦拭头发,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下面是一个黑色短裤。

短袖很大,衣领处露出煞白的皮肤,站在灯光下仿佛没有任何颜色,只有殷红的唇瓣附有着狂妄的生命力。

林潭秋愣了愣:“什么。”

陈祁仰躺在在沙发上,捏着遥控开了电视,捏着茶几上放着的一盒烟点燃,叼在嘴里咬着。

摸了摸沙发,没找到打火机,才闲出空来撇向她。

“不是准备走?书包不要了?”

林潭秋抿紧唇,双眸垂着,下一秒,走过去把数学卷子放在书包里拉上拉链,背在肩膀上,看着外面的雨水与乌黑,说了句:“鞋子我……下次再给你。”

陈祁不知道从哪找来了打火机,嘴里的烟被点燃,白色的烟雾在脸上蒙了一层。

“嗯。”他从鼻息中发出这个字。

林潭秋手指紧抓着肩带,转脚往外冲出去。

刚踏出一步,听到后面清冷的嗓音。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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