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有心指点金枝几句:“这琵琶声虽然圆润,但是演奏者下笔常有失误,虽然技法十足,可心里凝滞不前致使乐曲滞涩。”
“你懂屁!这个琵琶就是最好的!”金枝瞪了朔绛一眼。
朔绛摸摸鼻子。
唉世人只知《下里巴人》,无人懂得《阳春白雪》。
他叹惋地摇摇头,无意瞥了台上一眼。
仔细看,那人柳叶眉弯弯,杏眼圆圆,脸上居然与金枝有些许相同。
他陡然升起一股不服气:“你总不能因为这女子生得与你有一丝相像就这般指鹿为马吧?”
“这乐女姿态不雅,技艺不佳,只不过胜在声乐中富有真情倒可抵消一二。”
他点评的话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金枝只当他在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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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朔绛的声音大了些,乐女转过眼神扫视台下,无意间与他们相碰。
她登时神色慌乱起来,弹错了好几个音符。
直到不远处的主管探过严厉的目光她才慌乱赔笑,重新调整乐谱。
琵琶声重又响起。
金枝骂他:“谁让你瞎捣乱!”
朔绛满腹委屈。
汴京城里都说“曲有误世子顾”,拿三国时周郎的典故套在他身上,
说得便是他能闻声听音,在乐上的造诣一流。
他昂起脖子要跟金枝掰扯清楚: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乐理大家!
“《礼记·乐记》中有云:乐者,天地之和也,所谓奏乐讲究天地合一,天人合一……”
他引经据典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好容易才说完,侧耳等着金枝的称赞。
可金枝不过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朔绛生气:“你知道汴京城有多少乐师歌女想被我点评一二吗?”
上回右相请我评说他爱妾抚琴之技我都懒得去!
上回长公主府求我指点府里的乐女我压根儿都不理!
多少人求着我指点乐艺我都懒得看!
这人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金枝无奈拿出荷包。
她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银钱,叫他往西边的回廊下去许愿:“据说这样便可将一年的晦气尽数消去。“
朔绛不愿。
他家多少银子没有,相国寺年年的头柱香都是婆婆烧,他非得在众目睽睽下丢这个人?
见他不动,金枝换个说法:“听说能保佑未谋面的亲人平安顺昌呢。”
朔绛想起家里年迈的婆婆,心里一动便接过了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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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处小沙弥接过银钱,笑逐颜开,将一笺写好的红纸递了过去:“香客有何心愿?”
朔绛瞄了一眼前头厚厚一叠红纸写满了心愿,多是“宜室宜家”、“诗礼传家”、“堆金积玉”之类的心愿。
他看不上沙弥写的字,便要来笔墨自己亲手书写。
当然是愿婆婆身体安康。
他一手颜体苍劲有力,游云惊龙一般飘逸灵动,惹得小沙弥啧啧称奇。
他接过红纸上写的心愿:“贫僧定会供奉在殿前。”
又问
“施主,您给的银钱有些多,还能写一副,还要写什么?”
嗯?
还写什么呢?
朔绛接过那红纸,
往人群中一瞧,
远远看不见那个眉飞色舞的老板娘,
他笑一笑,挥笔写下两句: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之财兮③。”
这是礼记·乐记提及的《南风歌》,讲的是盼望发财。定然适合金枝。
小沙弥凑过来看了一遍:“这是?看不懂呢。”
谁知朔绛闻言便将那红纸“哗啦”一声撕了。
转而又在红纸上郑重写下几个字:“招财进宝”。
小沙弥恍然大悟:“原来是求财!好嘞,我这就收起来。”
有信男信女将红绸带系在庙门口那棵老银杏树上,丝带萦绕,在东风里飘飘摇摇。
钟声悠悠扬扬响起,僧人们双手合十,唱起佛号。
满街的百姓都凑过去看热闹。
就连主管乐女们的乐官也少不得踱步那边去,多瞄上几眼。
金枝也装作被挤了过去,趁机从怀里掏出荷包塞到乐女怀里。
乐女手里拨弄琵琶,嘴里却急切道:“我都好。”
想了想,又说:“玉叶被调补进宫了。”
金枝也有许多话说,她盘算了一路:
“我也好。”
\"我现在新卖老家的卤肉,赚了许多钱呢。”、
“我家养了头羊羔。”
“生意现在很好。”
可当看到妇人在眼前时她适才打好的草稿都忘得一干二净。
只哽咽着冒出一个字:“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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