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扎满了木刺,锯末呛得他咳嗽不止。
而后用钉子钉起。
锤子砸歪了,砸到他的手两次。
朔绛抽口凉气。
手很快磨破了皮,
成果初显,钉成了一个四脚塔楼。
然后是将半人高塔楼立起。
木头高的塔楼很重,朔绛手上青筋毕露,额角血管狰狞。
立起来了。
成五嫂子来赶鸡时从院墙那头看见,惊呼:“金条,你竟自个做了彩楼?”
朔绛点点头。
成五嫂子上下打量:“哎呀这彩楼做得真好,金枝这回可得高兴坏了。你这弟弟可真不错。”
朔绛嘴角含笑。
她喜欢就好。
他上下打量那木楼,总觉单调。
于是出门去巷子口买些彩色丝线、彩纸,站在椅子上装饰上去。
这回便喜庆了许多。
朔绛东瞧瞧,西瞧瞧,又觉不够,
出去外头小摊,磨喝乐、花瓜、酒炙,哐哐当当搬回一大堆东西回来。
将这些东西分别摆在齐巧楼上的平台上。
他努力回想侯府的乞巧节,只模糊记得上面还有笔墨纸砚。
又从家里翻出笔砚、针线摆了上去。
今年先这么凑合,等明年回了侯府,再给金枝建造一个又高又大华丽绝伦的乞巧楼。
朔绛在心里盘算。
他甚至还捉了一只小蜘蛛放在木盒里。
她那么笨,蜘蛛结的网应当不圆吧?
朔绛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所以要多望月从月娘娘那里乞些巧才行。
朔绛这么想着,又在案几上多放了一碟糕点做贡品。
终于布置停当,
朔绛坐在月光下静静等着金枝。
外面正热闹。
满城的人,车马喧哗在街巷间喧哗,仕女郎君出游,嘻嘻哈哈的笑声顺着院墙飘进来。
商贩们趁着最后的机会售卖七夕节令货品:“卖花瓜啦!果实花样好吃!保证开出个将军来!”
“卖谷板,卖种生啦!上好的绿豆发出的苗!今天过节明天割了还能加个菜!”
歌楼里的乐女歌姬唱歌奏乐,悠扬乐曲声音在月光下缥缈传来。
今夜月亮半圆,月光皎洁。
乞巧板上圆乎乎的磨喝乐②憨态可掬,穿着洒金红裙。
朔绛想象着金枝回家后看到乞巧楼的欣喜。
她会惊呼一声吧?
会瞪大眼睛而后大笑吧。
到时候我就轻描淡写说随手做的。
朔绛摩挲着手上的伤口。
这个磨喝乐是最便宜的,等以后给她买个金珠牙翠装在紫檀盒子里的磨喝乐。
巷子有了响动。
朔绛站起来。
小童们手里举着荷叶嘻嘻嘻哈从胡同里跑过去,落下一串银铃般笑声。
原来她还没来。
朔绛坐下。
今天做了一天彩楼。
朔绛有些累了。
可金枝还没回来。
他想等她。
朔绛坐在满院月光里。
他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
梦里张灯结彩。
每一个遇见的人们欢天喜地、喜气洋洋。
红绸从屋檐下垂下,窗棂上贴着大红的“喜”字。
这怎么回事?
朔绛四下环顾。
拦住个过路的婢女:“怎么回事?”
婢女捂嘴笑:“今日是世子娶亲。恭喜世子!”
我没订亲吧?朔绛在梦里迷糊糊想。
几个婢女笑着将他推到一间婚房,正中坐着个身着青绿婚服的女子,她拿一柄檀木扇挡着脸。
丫鬟们笑着鼓动她:“世子,请却扇。”
朔绛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却有一种拨开扇子的渴望。
他躬身相向,轻轻去拨扇柄——
“啊!”
一声尖叫。
金枝站在院里,看着院当中的乞巧楼,激动捂住嘴巴。
朔绛睁开眼睛。
他看见金枝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光彩,随后呆呆的出神。
金枝以为他有起床气,充满歉意:“对不住,我没忍住。吵到你了吧?”
她实在太兴奋,不等朔绛回答便连珠炮般:“你居然搭了座彩楼!”
“啊这谷板好精巧,上头有个牧童骑牛!”
“花瓜真大!”
“还有笔砚针线!我要乞巧。”
她洗净手掌拿出针线,对月穿针,而后向月娘祷告。
等祷告完之后又切起花瓜和糕点:“月娘娘吃完之后我们便能吃啦!”
她欢欢喜喜,满目惊喜。
全部是朔绛期待的那样。
可朔绛心里高兴不起来了。
他心里苦涩,像是泛着浓稠的黄莲汁水。
金枝似乎也觉察到他情绪不高,问他:“是不是我回来晚了?”
又垂头:“是我不好,不知道你这里做了彩楼。”
“不是,我睡着做了个梦。”朔绛摇摇头。
“梦见谁啦?”金枝促狭眨眨眼睛,“难道是梦里跟我吵架?”
朔绛摇摇头说实话:“没梦见你。”
梦见了昭平帝姬。
这倒也说得通,他们本有婚约在身。
可为何揭开团扇看到昭平的那一瞬间,心里像墨汁翻滚,酸涩齐齐涌上心头?
让他醒来后怔忪到现在。
那他本来想看见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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