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昨夜的纸条将他约在了茶楼熙安楼。

熙安楼包厢里,薛景闲到时,桌上已经给他倒好了茶,坐在对面靠窗位置的那人一身白衣,虽是戴着银色面具,依然能叫人感觉到他的云淡风轻、闲适。

他似乎和各路陌生人打惯了交道,游刃有余。

薛景闲大步流星走近,端起桌上的茶盏就着喝了口,眉头陡然一皱:“这茶不好喝。”

江熙沉心道他嘴还挺挑,睨他一眼:“京城最好的茶楼了。”

薛景闲笑道:“没你上次请我喝的好。”

江熙沉抿茶的动作一顿,深望向他:“那茶有些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四个字,他吐得尤为清晰。

薛景闲深看他一眼,气定神闲道:“我喜欢。”

江熙沉瞥了他一眼:“那下回请你喝。”

“我记着了,”戴着面具的薛景闲坐下,屋子里再无旁人,他懒洋洋道,“说吧,怎么回事?”

他二人都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昨日马车里的事再如何,也不会让不恰当的想法和情绪耽误正事。

江熙沉端着茶盏,抿了口:“想和我搞外遇的。”

薛景闲愣了下,反应过来呛了一声,这又是报他昨日正宫那句的仇了,他一时没好气道:“没得罪?”

江熙沉摇头:“不认识,偷着抓我,是求财,绝对不知道我私卖军火,不然这么大的把柄,会直接现身威胁,是看上我钱了。”

他言简意赅,薛景闲却顷刻懂了,一时玩味道:“皇家都盯上你了?”

江熙沉一愣,脸色微变:“皇家的人?”

薛景闲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却也没解释他为什么有这推论,江熙沉瞥了他一眼,也不问。

他们关系没好到这地步,他们互相间当然有些不为人知的人脉,可以弄到对方弄不到的消息。

“你有没有怀疑对象?”

昨夜他的属下后来留下来处理尸体,拿了他们用的武器给他看,那些武器他好巧不巧曾见过,是一批走|私货,他当时差点就买了,后来那批货送进了宫里几位大人物家,这消息他暗中知道。

他昨夜特地叫来王大人问了问,那几位大人物有哪几位在京城,暂时比较空,能闲下来挖主家这个宝。

江熙沉蹙眉,思忖片刻:“……二皇子?”

薛景闲又是呛了一下:“……没开玩笑?”

那位的确有嫌疑,只是这来头未免太大了些,他没想到他居然招惹了这尊大佛。

江熙沉摇头,像是有些不确定,薛景闲刚要放下点心,就听他道:“……不是他就应该是三皇子。”

“……”他这外遇可真……薛景闲勉强正色道,“怎么知道的?”

江熙沉道:“非官或者一般的官员不敢招我的,被我知道是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薛景闲点头。是这个理,这人有钱,还不是一般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敢对他直接下手抓的,一定是有权,能叫他忍气吞声,不得不归顺的。

薛景闲问:“那为什么就猜这两位?”

江熙沉不咸不淡道:“反正京中暗地里活跃的官,不是二皇子的,就是三皇子的,他们抓到我,最后还不是孝敬这二位,这么猜有什么问题?这么急财,一定是要成大事,不明显么?”

他虽是在说二皇子三皇子,眼睛却是盯着薛景闲的,含着一抹别样的意味。

他也是急财有大事要成的。

薛景闲对上那视线,懒洋洋一笑,电光石火间,手里的剑却抵上了江熙沉的脖颈。

他膝盖支在桌上,身子前倾,长剑倾斜,薄又锋利的刃照出江熙沉白皙秀气的下巴,冰冷的剑身抵住他肌肤,带去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江熙沉压下那丝心悸,脊背直挺,动也不动,手却绕过剑,摸向了桌上自己的茶盏,他拿起,对那把随时能要了自己命的剑视若无睹,垂下眼眸,淡定地抿了口茶,整个过程连呼吸急促一下都没有。

薛景闲声音冰冷低沉:“原来主家是真的不怕我杀了你啊?”

江熙沉撂下茶盏,忽然握上了他的手。

薛景闲一愣。

江熙沉搭上他的手,试图握住,但是他手实在是太小了,包不住,反倒像是揣手撒娇。

指尖触碰,微凉撞上温热,细微的怪异的感觉瞬间在掌心流动,薛景闲神色微变,睨他一眼。

江熙沉却毫无察觉,握着他的手,引着他手上的剑顺着他脖颈处的肌肤一一点点往下滑,往命门去,整个过程平静又无所谓。

剑停了下来,如今抵住的位置,清晰微青的脉络在白玉般的肌肤下微微鼓动跳跃,一下又一下。

眼前人的眸光淡淡地扫过他:“往这儿划,用点力气。”

他又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邀请,写满了有恃无恐。

“这里没有人,”他声音轻轻的,浑不在意,“你想杀我,谁也救不了我。”

薛景闲因为回收着力道,尽可能叫剑不划伤他,手腕僵得厉害,暗自发笑发恨,这人试探过了,他吓唬他让他知道界线,怎么最后变成了自己骑虎难下?

他真的胆大包天,即使立在他面前的是杀人如麻的山匪。

这人总有本事,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轻易将再沉稳内敛的人煽动想要将人彻底治服帖了。

总得想个法子治他。

薛景闲盯着他脖颈扫了眼,却“嚓”地一声收了剑。

江熙沉眼眸一扫,含讥地笑了一声,眼底的笃定从容还未来得及收去,那人冰冷的刀剑倒是撤去了,却换上了温热的手指。

江熙沉瞬间僵住了。

薛景闲指腹捏上了他脖颈上的肌肤,稍微撑开一点,那里有一道清晰可见的浅浅的血痕。

他收得用力,耐不住这人无所谓,他原本可没准备伤他,这是他自己把自己划伤了。

江熙沉长这么大,第一次有除了父君以外的男子,主动触碰他手以外的位置。

他们这种男子,虽是限制没女子那么多,却也要严守大防。

肌肤上起了一阵淡淡的异样的涟漪,江熙沉破天荒有些羞怒,抬眸看眼前人。

这能怪他么?要怪就怪他自己。

昨日非要逞强误导他,让他以为他是普通男子,这会儿再说有什么用?

丢的是自己的人。

不能说。

他不想惹人尴尬,日后还要合作。

江熙沉不懂他在干什么,只当他举止轻浮,就要去拨他的手,薛景闲一把握住他手腕:“别动,划着了。”

江熙沉愣了下,脖颈上的刺痛慢了许久才被他感知到,细细密密的。

“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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