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林昭捂着脸躲在董寄辞的身后,刚刚两人发的毒誓幼稚得自己听了也好笑,竟然被旁人听去了,此时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六月十九观音娘娘要过生日,人们都为了晚上的狂欢而悄悄做着准备。白天的庙里除了前后做着洒扫的和尚,哪里还会有旁人?

只见昏暗的佛堂门后,转出个黑面圆脸的小沙弥,身穿一身姜黄破旧僧衣,手上捻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

这黑面沙弥笑呵呵地向两人点点头,董寄辞见到是他,却突然变了脸色,拉着林昭便要出去。

“施主!这里可不兴出去啊!”那沙弥拦在他们面前,伸手作势要去牵林昭的手腕,董寄辞一扇子给他打了下去。

林昭没有注意到董寄辞和这古怪沙弥眉来眼去的火药味,只是疑惑为什么不能从这门口出去:“为什么?是有什么忌讳吗……”

“女施主,你这就不明白了。”小沙弥眼见这水灵灵的姑娘愿意搭理自己,无视了某只小狐狸炸毛似的威胁眼神,指着一左一右两个偏门说道:“这是生门,这个是死门……中间的是给皇帝和我们修行的人走的,姑娘生得一头乌黑油亮的好头发肯定不是姑子,自然不能走。”

他又指着左边的门说道:“姑娘刚刚与菩萨求的好姻缘,应当从这生门过一过,取着生生不息的意思,此生都受菩萨保佑福泽延绵。”

董寄辞冷笑了声,那沙弥不理他,笑眯眯地向林昭献着殷勤。

“至于这位公子……”他话锋一转,直指董寄辞,两个小少年眼神如刀便撞在了一起:“这位公子身上杀业太重,不是有福之人,生门也毫无益处,不如走这死伤之门,让金刚的怒气给他的佩刀上一点肃杀的锐气吧。”

沙弥给他指的是右边的死门。

生门利财保佑姻缘,死门易见血光,倒是适合博戏、索债或是偷盗这些事务,这沙弥话里有话,林昭听不出,明显是故意说给董寄辞听的。

董寄辞的脸色白了,他盯着那沙弥,对方只是微笑着无声地传递消息:

晚上,干爹,观音池,容不得你不去。

林昭正飘飘然在半空中的一颗心被他这些话一下子打入了谷底,但是她似乎毫不犹豫地便握住了董寄辞的手:“那便走死门吧。”

她说话时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意气,她决意要跟着董寄辞到海角天涯去,既然这死门董寄辞非走不可,她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瞎说这些,你也信?”董寄辞冷声道,“今儿我偏要走走这正门!”

“可是……可是这里是皇帝才能……”

“现在天下未定,谁做那皇帝也未可知……”董寄辞嗤笑道,“我今日正大光明从这里走出去,我便是皇帝了吗?”

齐人攻破旧国,现在天下还处于一片混沌中,诸多官府也还未即使建立,几位皇子在都城互相撕咬着,争夺着来之不易的王位,就连皇位花落谁家都难说。

天下处于某种微妙的平静中,仿佛在等一位英雄快刀斩断这些乱麻,或是等待一位枭雄横空出世,让这天下更乱些。

林昭和那沙弥都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吓了一跳。

沙弥只能苦笑,林昭拽着他的袖子,担忧地骂道:“不要命了?这些话说了是要砍头的。”

董寄辞刚想说自己不怕,却看见林昭忧心忡忡的眸子此时又要哭了,他的心不由得软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在讲假话,摸摸林昭的头发,安慰道:“逗你玩的,我怎么可能会那么想呢?我还想去昭昭家,替你打一辈子的渔呢,一辈子平平淡淡的多好……”

林昭也明白他的性子,闷不作声地抱着他的胳膊,陪他一起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似乎用行动做出了选择。

她有时无法理解自己这个小情郎究竟在想什么,她为自己的浅薄而感到羞耻,可是她始终是爱董寄辞的,也爱喜欢着对方的自己。

既然陪在他身边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欢欣,她便会跟着他。虽不能理解,但求共同面对,分享这人世的欢喜与悲哀。

从天王殿走出来,视野里一下子涌进来无数苍翠的绿意,虬枝交错的松柏似乎蜗居在这小小的庙里有些太委屈了,四周都被寺庙姜黄色的高墙死死围住了,可它还在拼命地向世人展示着自己的生命力。

董寄辞的兴致仿佛都被刚刚那个奇怪的沙弥给搅和没了,比起来时活络与兴奋,他显得有些沉默。

林昭用小指偷偷探过去,勾住了他的手。

她指头细细的,轻轻挠着他的掌心,如此挑逗,董寄辞怎么忍得住心痒,一把捉住揣在怀里。

董寄辞的头垂得更低了,耳垂粉红粉红的。好在头上的斗笠白纱替他打掩护,不然林昭一定要去取笑他刚刚在菩萨面前放肆,牵一牵手指反倒害羞起来了。

多奇怪,牵着自己喜欢的人,惶恐竟然比甜蜜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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