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柴令武拉着弓马手,从县衙跑出城门。

沉重的脚步声,惊醒了沉睡中的李明英。

恼火地披上一件袍子,透过直棂窗的窗格往外看去,李明英惊讶地看到,柴令武挎着刀弓,赫然在队伍的最前列。

街道两旁,除了酒肆点着早起的烛光外,都还笼罩在灰蒙蒙的光线里。

米川县的百姓似乎对弓马手早起奔跑已经习以为常,连拴在门边上的狗都不叫,只是轻轻摇着尾巴。

李明英突然想起,昨天在酒肆听酒客说过,只有听到弓马手早起的脚步声,他们才能睡得踏实。

当时李明英只觉得他们在吹牛拍马,现在细细想想,有这样一支披荆斩棘的队伍,自己确实更有安全感。

相形之下,那区区脚步声,真的可以忽略不计。

习惯了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李明英突然觉得,柴令武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想起柴令武,就不能忘记他大气磅礴的诗,就不能不提高文敏带回去的两句残诗。

诗是好诗,意境也足。

只是,呵呵,想起高文敏的神翻译,李明英差点笑破肚皮。

那残诗,已经被国子监祭酒索要去细细揣摩了,据说国子监生还必须对此残诗写阅读理解,不得少于五百字,不晓得柴令武会不会被国子监生恨死。

正式起身,洗漱完毕,李明英随着张阿难去酒肆用早膳。

此时的大唐,普遍是一日两餐,只有过往的商旅、殷实人家才会用早膳。

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青稞汤饼面条里有着细细的臊子,是岩羊肉。

吹凉了汤饼,李明英小小品尝了一口。

本以为青稞质地粗糙、脆而少筋,吃起来会散,味道会差一些,不想入口香甜,还略为筋道。

“叔公,青稞那么好吃,为什么大家还会说这里很苦呢?”

李明英很不理解。

这不是何不食肉糜,而是因为年幼、见识不足导致。

张阿难并不答话,目光看向忙碌的掌柜婆姨。

掌柜婆姨收起手中的抹布,笑着解释:“小客官是有所不知,青稞本身的味道一般,但百姓家中的青稞,是连壳一起吃的,怎能不苦?要填饱一家老小的肚皮,麸皮也是能吃的。”

“再怎样,比那些吃观音土胀死的要强吧?”

“你们食用的汤饼,是用青稞、蜀黍去壳后磨成粉,按一定比例混合,加入蛋清、水、精盐和成面团醒面一刻钟以上,然后擀成薄饼状,再切成细细的汤饼,这才能下锅。”

“寻常百姓家,不要说舍不得放这些东西,就是有这些东西,也舍不得花这时间去做啊!早出去放牧、耕种不好吗?”

李明英一怔,才知道自己以为的普通汤饼,竟然经过了这许多工序。

好吧,是自己无知了。

用完早膳,李明英随张阿难进入简陋的集市,开始观察其中的规律。

传闻中凶悍的吐谷浑人,在集市中堆满了笑容,没有一点凶恶的模样。

据说,杀气腾腾的柴令武,连他们积石军将军的颜面都不给,他们这些小民算个屁。

……

出城之后,弓马手们野狗一般向附近山峦奔跑,搞得县城周边的鸟兽都骂骂咧咧的搬家了。

遇上这群牲口,连豹子都得滚蛋。

柴令武这混账,逮着个豹子就说“金钱爆”、“进钱包”,吓死个豹,谁知道啥时候被剥了皮去?

柴令武带人操练了半天,一身汗臭地回到衙门,惊讶地看到,公廨内的罗大宣正一脸苦笑地陪着两名官员寒暄。

虚与委蛇的事,柴令武没兴趣理会,反正他这个官管的是庶务,对付上面各衙门是罗大宣的事。

与罗大宣招呼了一声,柴令武回到简陋的屋子里,烧上一锅热水,,惬意地泡澡。

啥?

你说像小说、电视里提井水直接冲洗?

确实有人这么干,畅快倒是畅快了,可汗淋淋的身子立刻浇上温度偏低的井水……少年,你是怕日后身体的毛病不多吧?

这个时代没有香皂,也没有胰子,有的是澡豆。

澡豆的主要成分是猪胰脏粉、豆粉、香料,也基本具有香皂的特性,缺点是成本较高,不利于普及。

孙思邈道长的《千金方、《千金翼方记载了一些澡豆的制作方法。

胰子是在澡豆的工艺上改进,在研磨猪胰时加入砂糖,以苏打或草木灰代替豆粉,加入熔融的猪脂制成。

你愿意加上香料的话,就是香胰咯。

胰子的工艺,只有一个难题,需要砂糖降价。

此时大唐的制糖业并不发达,贞观二十一年三月,“……有西蕃胡国所产石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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