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刺史的公廨内,主位是刺史卢望江,客位是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的慕容孝隽,左右两侧是各属官、枹罕县令邬可澜、县丞风瑞。
看看邬可澜无精打采的样子,显然是昨晚被魔怔的慕容孝隽折腾得不轻。
咳咳,这个折腾,显然是正经的。
邬可澜面色不虞:“使君,吐谷浑使者到我河州,为治中所难,在枹罕城为难了半夜,城中宵禁的弓马手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卢望江眯着眼看向柴令武,一言不发。
下属争端嘛,又没哪个是自己的嫡系,也没人懂意思的意思是个什么意思,自己就没必要表现出倾向性。
柴令武一本正经地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才轻轻摇头:“说到这里,不得不批评一下邬明府,遇到夜不归宿的,打一顿就好了嘛。这一点,枹罕县巡街的衙役就做得很好嘛,管他是天王老子,违禁了照样抽。”
“当然,力度可以稍微调整一下,大唐子民抽轻些,番邦胡人闹事,抽重一点。”
邬可澜目瞪口呆地望着柴令武。
合着这事是自己的责任?
对付那些浮萍似的胡商,当然无所顾忌,别说是抽了,就是哪天真恼了,打死几个也没人为他们喊冤。
慕容孝隽就不同了啊,人家是隔壁吐谷浑的使者!
吐谷浑无事还要生非呢,再把人家使者揍了,枹罕县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倒不是骨头软,只是枹罕县与吐谷浑的边境线本就长,即便有折冲府坐镇,依旧防不胜防。
有几个当官的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多能说邬可澜庸庸碌碌嘛。
“慕容孝隽,你说说,你昨晚在街头不守宵禁,若是我因此揍你一顿当如何?”柴令武意味深长地望着慕容孝隽,话语颇为无礼。
慕容孝隽收敛心神,叉手行礼:“治中要揍慕容孝隽,自然是慕容孝隽做错了事,方劳动治中教训,当受教。”
河州大小官员目瞪口呆。
慕容孝隽,这是吃错药了?
换我,谁那么羞辱,当饱以老拳!
哦,是米川县杀得吐谷浑人血流成河的柴令武啊,那没事了。
吐谷浑的强者崇拜要更甚一些,慕容孝隽服软不过是正常操作。
泥石流系统疯狂给分。
一千、两千……
柴令武算是明白了,只要是对上异族,傲娇的泥石流系统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不怼不舒服斯基。
慕容孝隽起身叉手:“治中赐下的谜题,慕容孝隽才疏学浅,不能解开,请治中不吝赐教。”
邬可澜饮了一口茶汤,不阴不阳地开口:“恐怕,世间没这个字吧?”
倒不是邬可澜没学识,能在这个时代当上一介中县县令的,就不会是不学无术之辈。
但是,人力有穷时,就是状元也免不了有个把不认识的生僻字呢,谁能保证自己全能全知?
孔子还得听两小儿辩日呢。
全公廨异样的目光全落在柴令武身上。
别说,这种不靠谱的事,柴令武干得出来。
柴令武哈哈一笑,放下茶碗:“这个字是不是我生造,我说了不算,别驾最有发言权。”
笔墨侍候,垂垂老朽的卫戈霍然起身,瞬间精神焕发,笔走龙蛇,一个巨大的biang字(输入法打不出来)跃然纸上。
司法参军裴明烨立刻捧场:“原来治中说的,真有其字啊!别驾这是老骥伏枥呀!这一手书法,力透纸背!”
马屁的技巧好不好无所谓,关键看你拍了没有。
裴明烨能够坐上司法参军的位置,也多亏是柴令武把上任司法参军法直怼跑了,再加上把外甥女送到柴令武身边做事,天然立场就倒向柴令武的,当然也就无所顾忌了。
司户参军晏安邦抚须:“还是别驾、治中博闻广识。”
三位参军已经有两位表达出诚意了,柴令武在河州衙门彻底站扎实了。
卢望江气定神闲地观摩了一阵书法,轻轻击掌:“别驾的笔力更加老辣了。这个字,本官脱口欲出,却总觉得好像不对,别驾说说?”
“biangbiang面,一种咸阳风味的吃食。”卫戈将笔搁于笔架上,点头看看自己颇有魏晋风范的字体。
啧,功力不减当年啊!
邬可澜面容瞬间古怪。
这种面他还真听说过,就是没往那上头想。
呵呵,暴露出自己孤陋寡闻了。
慕容孝隽叉手:“受教了!今天方知大唐文化之广博。米川县一役,治中大展神威,以民守城,胜了吐谷浑军……”
从慕容孝隽的话可以听出来,所谓马贼的事,其实大家已经不屑用这借口了。
就是吐谷浑干的,咋地?
“听闻治中武艺了得,本尚书带了一名雪山招募的勇士,叫卜达,想向治中讨教一番,不知可否?”慕容孝隽面上浮现出笑容,眼中带了一丝狠色。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治中何等身份,能与区区野人一般见识?”卢望江怫然作色。
柴令武这个年轻人,敢于任事,岂能毁于区区搏斗?
慕容孝隽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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