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意思了起来,浑身紧绷,看自己身后排队的人多了起来,他就自觉地又走到了最后开始排起,渐渐的,大家都以为他是来给家中Omega拿药之类的,就不再关注他了。

终于轮到了,于浩海在挂号机显示屏上信息素科上按了一下,瞬间出现了所有可选医生的照片,他看到方倾穿着白大褂内搭军绿色衬衫、戴着大大的方框眼镜、表情严肃地看着镜头的照片,忍不住笑了。

他用大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照片上方倾的脸颊,点开下面“详细信息”那栏,看到了方倾的履历。

两次跳级升学,本科毕业于水星第一军医大学,硕士毕业于海洋军医大学,因硕士论文优秀被直接授予学位,随后开始在水星第一医院问诊、治疗,一年专项手术达300多例,临床经验丰富,16岁成为全校最年轻的信息素学科带头人,并带领两位博士生一起进修,协助主任医师重点研究全军免疫与信息素治疗实验室项目,获得国家杰出青年基金资助,享有国家津贴,在《细胞》《人类与自然》《信息素研究》等学术期刊上发表了数十篇论文……

于浩海看不懂这些学术用语,但他会比较,又一一点开了方倾旁边的医生的履历,几次对照后,便得知媒体盛赞小方医生的“年轻有为”和“前途不可限量”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而是一台又一台手术、一篇又一篇论文、治愈率高达95%这些数字积累下的成绩,特别是在这显示屏上,他的照片排到了最末尾,是因为他的年纪是最小的,但他的履历相比较别人而言,却并不短小。

“我们选这个医生吧?”于浩海旁边的挂号机前,那个Omega指了指他们的显示屏上方倾的照片。

“不行,这看着还是个孩子呢。”旁边站着的那个Alpha反驳道。

“可是这上面写着他的治愈率并不低,有95%呢,好评也很多。”

“可看着就是小啊,这医生还姓方,这医院的院长我记得也姓方吧,八成是关系户混进来的。”

“不会吧,医生都得靠本事啊,我觉得他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还有你看他这个费用……”那位Omega指了指方倾旁边那个数字。

“行吧,那点他吧,”那个Alpha点着方倾照片下面的绿色键,“嘿,还挺难选的,说没有号了。”

于浩海也发现了,这里的医生远远少于来看病的患者,很多医生的号都是瞬间没有的,于浩海试了几次,又观察了下周围挂号机的预约情况,总结出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滑号。像他们新兵连选炮车一般,如果想选上一级别,没有选上的话,系统将自动下滑一级,落到下一个选项上。

因此,于浩海狂点方倾上一名叫“佟新”的副主任医师,几次滑号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方倾的号。

走正规渠道见你一次不容易啊。

于浩海拿着挂号单,上了11楼,坐在了方倾第(7)诊疗室的外面,有时,他能听到方倾温柔地询问“还有什么症状呢?”“几天了?”“什么时候发现的?”也有时候能听到方倾不大高兴地说“别废话,出去”“那你还犯”“那还抽烟吗?”“知道疼了?”那种混杂着关心、责问、嘲讽的声音。

他坐在这里四十分钟左右,走廊里发生的事情千奇百怪,有在隔壁室内医闹、被医院每层都有的安保拖走的,有哭着闹着举起拳头殴打陪着看病的Alpha的Omega,也有护士扶着的虚弱的精神崩溃的Omega,还有捧着一束蓝铃花高兴地搂着Omega来给方倾道谢的。

噢,这个是熟人,是自己办的咪咪基金会支助的第一个人。

“方医生,谢谢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束花送给你!”

李谦把一大捧蓝铃花递给了方倾,方倾站起来接了过去,抱了抱李谦,笑道:“回去多注意休息,恭喜你出院。”

“谢谢你,给了我新生。”李谦眼尾红红的,看着方倾,泫然欲泣。

“感谢方医生!还要感谢那个支助的人,但我后来又去路口找他了,没找到!”李谦身边那个大嗓门Alpha说。

“他会知道的。”

方倾送走了李谦夫夫,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怎么还叹气了?手术做得很好,我看记录,你成功剥离了98%的入侵信息素。”佟医生说。

“虽然如此,可还是没抓到凶手啊,让人生气!”方倾捶了一下桌子。

“唉,每次看你处理这种事,我都挺心疼的,毕竟年纪小,遇到了心里很不好受吧,都是心理阴影。”

“几天都睡不好,一闭眼都是李谦哭泣的样子,还有……他身上的伤口,”方倾叹了口气,自嘲般笑道,“可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跟患者一起哭吧,我可是方匀的儿子。”

于浩海面色阴沉地合上了手上拿着的“信息素剥离手术注意事项”,这是他刚从拐角处期刊架子上拿到的医院项目宣传资料。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自己和弟弟第一次跟于凯峰到翕沙岛驱逐海盗的事情了,那一次对敌方预判失误,造成了敌多我寡的局面,12岁的于浩海和尹瀚洋大开杀戒,两人足足毙了对方十几人,子弹用完了换刀上,刀仞卷了就冲上去肉搏,等到太阳落山,尹瀚洋白色T恤全被染成了红色,自己的黑色衣服上也是满满的血,特别是当杀掉的海盗是Alpha时,尸体堆在一起,焚烧成灰,俩人站在那里,都默不作声。

即使杀敌的时候心都在发抖,但他们都握住了拳头,学会了不动声色。在场那么多战士,都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是于凯峰于总的儿子,是Art的后代,是继承者,所以,他们不能胆怯。

于浩海正在这儿沉思,就被凯文逊带来的护卫亲兵们推到隔壁诊疗室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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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咱们诊疗室里还能接待凯文逊王子殿下。”回来后的佟医生有些惊喜地说,“就是一进来就把我赶走了,哈哈!”

“有啥稀奇的,我还骑到他身上过呢。”方倾白了佟医生一眼。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啊,他长得可是很英俊的,跟统帅很像。”

“没觉得,你不觉得离谱吗?这里是哪里,是医院!是地震了都要维持着秩序的地方,他竟然跑来清场!简直嚣张。”

而且还耽误了我宝贵的时间!挤占了我约会的时间!这下得九点才能下班了!方倾恨恨地想。

时间到了九点,送走了第30位患者,方倾站起来蹦了几蹦,护士们进去给他和佟医生倒水,方倾左右大幅度转动身体,活动了下筋骨,欢快地问:“没有患者了吧?”

“还有一位,坐在那里一直让别人先进来看病,我看他的号早已经过了,现在还等在外面。”护士说。

“那让他进来。”方倾扶正了眼镜,又坐了下来,端正姿势,拿出成熟医生的派头来。

于浩海走了进来,看着方倾仰着头,微微张开呈“O”型的嘴和惊讶地瞪圆了的眼睛,不由得笑了。

“坐。”方倾恢复了表情,头也不抬地说。

于浩海坐下,把手里□□了好久的挂号单递了过去。

方倾展开一看,是“18”号,那大概五点多就来了,知道他坐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了,有些不忍,但佟医生在隔壁桌正在开单子,他也不能表现出什么。

“你这眼睛,是近视吗?”于浩海歪着脑袋,仔细地看方倾鼻子上架着的透明大框眼镜。

“不是,这个没度数的。”方倾抬起头,把眼镜摘了递给于浩海。

于浩海接过去,很自然地戴到自己眼睛上,发现果然如此,便奇怪地问:“那为什么?”

“为了显得成熟。”方倾嘴角弯了弯。

一旁的佟医生转过头来:“?”

小方怎么朝患者说实话了?

“那我戴着成熟吗?”于浩海推了推镜框,佯装严肃地看着方倾。

还真有于总的派头了,方倾笑道:“嗯,像个恶霸。”

于浩海这还是第一次在明亮的室内看见方倾,只见他身穿白大褂、内搭高领针织衣,栗子色的头发蓬松浓密,一双深邃杏眼和浅蓝色明亮的珠子,神采奕奕,淡粉色的薄唇,因为看到自己开心地抿着笑着,小小的鼻尖左侧有一颗不明显的褐色小痣,头发遮挡住了两只耳朵上方,露出了小小的雪白的耳垂。

真是何处不可怜,何处不可爱?

于浩海突然倾身过来,碰得桌子一晃,方倾连忙低头按住病历本,小声警告道:“这里有人这里有人你别动!”

佟医生已经把他的患者送走了,此时正整理着桌子上的单子,内心觉得隔壁很奇怪。

于浩海笑着把眼镜摘下,递还给了方倾。

“哪里不舒服啊?”方倾例行公事地问。

“呃……嗯……”于浩海开始看自己的肩膀、胸膛、腿和手,翻来覆去也找不着生病了的地方。

“没有不舒服就得出去了哦。”方倾警告道。

“头有点儿疼。”于浩海说。

方倾闻言被他唬到了,抬头仔细看他:“头怎么疼了?”

于浩海摸了摸自己的头:“因为想不起来哪里不舒服。”

方倾噗嗤一声笑了,连忙低下头。

“方医生,你也到点儿下班了,赶紧去约会吧,”佟医生站起来把外套穿上,顺手从抽屉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放到方倾的桌子上,“这周末两天的午夜场,情侣席位哦。”

说完,他拿起包,笑着走出了诊疗室的门。

“你怎么进来的?”佟医生一走,方倾马上问。

“抬担架、换水、搬花圈、扶着一位Omega太太过马路……不知怎么的就把我关进医院来了。”

于浩海没说完,方倾又是笑得不行。

“等急了吧?”

“没有,感受下你的工作氛围也挺好的。”于浩海长臂一伸,把方倾从桌子那头连着旋转椅子一齐拽到这边,把他抱到了怀里,低头嗅了嗅他的后颈,“怎么还挡上了,不让闻了。”

方倾一下子站了起来,白色针织衫的高领被于浩海抿在唇缝里,他这一跳起来,领子被扯松了,又弹回到他的脖子上。

“你给我老实点儿!”方倾给于浩海的脑门一个爆栗,“这里有监控!你等我换衣服去。”

方倾急匆匆地拿起柜子里的换洗衣服,走了出去。

于浩海在这空荡荡的诊疗室里,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两张电影票。

《迷朦》,午夜场,18排1号,情侣座位。

不错,于浩海心道,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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