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清从没有被留在沈飞这里那么久过,以往天刚擦黑,周海秀就来接她了。

沈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了眼黑透了的天,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林盛清快一天没喝奶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沈飞也不知道她能吃什么,倒了碗热水放温了端给她,被林盛清躲开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两个小孩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

沈飞没有久等,把林盛清抱起来,用布条绑在胸前,朝村子里走去。

老林家黑洞瞎火的,像是一个人都没有,沈飞犹豫了一下,推了推门,发现门没锁,便走了进去。

只有一间屋子点了灯,沈飞趴在窗底下朝里看去,只看见一个男人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瓶酒。

周海秀不在这里,沈飞没找到她,想把林盛清交给男人自己回去。

她万一想尿尿怎么办?

沈飞忽然冒出这个想法。男人看上去是她的父亲,但是个瘸子,又不能带她去尿尿。

算了,还是带在身上吧,说不定过会就回来了。沈飞默默地想到。

他安静地坐在院子里,一双眼睛扫视着这座房子,没有塌了一半的屋顶,没有四处漏风的墙,晚上睡觉也不用担心房子塌了压在身上。

沈飞的思绪被一阵脚步声打断,李双勇把门推开,急匆匆走进来,快进屋子的时候忽然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小孩,他吓了一跳。

“你是谁?来这里干啥子?”李双勇问道,他是铆钉村的村长,沈飞不是他们村的人。

沈飞把林盛清的事告诉了他,李双勇摆摆手说道:“别等了,她回不来了,人都送医院了这会也不知道咋样?我回来是拿钱给她交住院费的,你要想跟我走就在外面等着,我骑摩托把你送过去。”

沈飞点点头,李双勇进屋子问林富贵拿钱,一开始林富贵还不想给,被李双勇骂了一顿才从枕头底下摸出几张票子,一脸肉疼地给他。

李双勇要他坐在后面抱住自己,沈飞让等一下,跑进屋子里拿了一件林富贵的大衣披在身上,这才坐上了摩托。

大风呼呼地刮过,沈飞感觉天灵盖都要被吹掉了,他扯紧身上厚重的大衣,把林盛清护在怀里。

李双勇的后背和沈非的胸膛之间给她提供了一点空间,不至于被挤得难受。

三个人在夜里飞驰着奔去卫生所,从摩托上下来的时候,沈飞的脚都冻麻了,踩在地上一点知觉都没有,还是李双勇扶着他才不至于带着林盛清一起倒下。

林盛清一路上不停祈祷,希望周海秀不要出事,她上辈子的母亲也是病死的,在她还很小就走了,父亲不要她,是姑姑把她拉扯大。

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个母亲,偏偏生活在那种家庭,每天不是打就是骂,林盛清由衷地希望老天能善待她们。做女人本就足够苦了,世人却依然对她们有那么多偏见。

李双勇交了钱,带着沈飞奔上三楼。

林盛清一进病房,就看见了那个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她紧紧闭着眼睛,嘴唇毫无血色,脸色灰暗到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

老太太见他们来了,也没个好脸色,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嘴撇到一边,看自己的儿媳妇像是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双勇走上前,把手里的单子放下,问道:“大娘,弟妹怎么样了?”

老太太伸出手指着周海秀道:“怎么样?还能怎么样!老林家就要绝后了!都是这个祸害造的孽!我儿子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她回来!”

李双勇也一脸震惊,问道:“弟妹是咋了?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大娘你别急,现在医疗水平进步了,说不定就能治好呢。”

老太太闻言重重跺了两下脚,恨恨道:“她是那地方出了问题!以后连生都生不了了!说不定还得给切掉!真是造孽啊!”

子宫癌。林盛清彷如五雷轰顶,跟她第一个母亲一模一样的病。

她看向自己的母亲,周海秀听见老太太的话,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丧失了所有的生气,就连往日拉扯她行动的看不见的线也断掉了。

一个女人丧失了作为女人的权利,她还剩什么呢?她还是什么呢?

周海秀看向窗外,卫生所院子里种了榕树,有鸟在里面做窝,一只棕色的麻雀飞上了枝头,窝里有幼鸟在等着它的哺育。

她盯着那群小鸟出了神,就连沈飞把林盛清放在她手边都没感觉到。

“啊,啊,啊妈妈,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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