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残月高挂,月光如水。

只是风,从窗户缝里刮进来,冷飕飕的,让人很不舒服。

雍城的城主府,青铜油灯的光亮,忽闪忽闪。

将尉缭老将军的脸,照的一半阴,一半阳。

王贲来到了尉缭身边,拱手行了一礼,询问:“师公,伤亡已经清点完毕,此次十二万多的西戎降卒怎么处理?”

尉缭淡淡开口道:“你觉得呢?”

王翦以前在他学过兵法。

王贲是王翦之子,按照辈分,都是孙子了。

大王与王翦的意思,他已经明了。

主要是提拔一下,年轻的将领。

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他的副将。

当然。

王翦的儿子,还算不错,在兵法有自己的见解。

他也不介意提拔提拔。

所以他才有如此一问。

作为一国之将,除了领兵打仗之外,还要有心性,考虑周边事物。

如果,什么都不考虑,下场很惨的。

七国,可不是那么简单。

尉缭若不能审时度势,也不会活到一百多岁。

“徒孙不知!”

王贲低声说道,“全凭师公做主。”

作为此战统率,自然是尉缭定夺。

闻言。

尉缭哑然失笑,“你倒是跟你父亲,学的挺像。”

王翦除了兵法之外,把他这一套,学的十足。

现在都传给儿子了。

“这些西戎士卒,依我看……”

说到这里。

尉缭声音顿了顿。

目光深邃起来。

最近,嬴天风头一时无两。

原因,除了能调动兵马,运用兵家战术之外,就是麾下各个骁勇。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屠刀霍霍,血流成河。

几十万人头,滚滚落地。

手沾满了异族鲜血。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以后嬴天的路,要难走的多了。

如今儒家弟子,遍布天下,六国士子,大多出于儒家。

就连秦王的长子扶苏的启蒙老师,也跟小圣贤庄有关。

如果,他们群而攻之……

嬴天毕竟是武安君白起的外孙。

白家人丁凋零,只剩下白仲,虽然娶了一妻,却只得一女。

嬴天现在,屠刀霍霍,虽有大王,虽有琅山势力。

但不入天人,终究是蝼蚁!

这天下的水,很深!

念及至此。

这位一百多岁的尉缭老将军,缓缓开口,“把十二万降卒,坑杀了吧。”

既然如此。

我也该出山了!

随着,尉缭的话音落下。

大厅一阵寂静。

王贲愣了愣。

他没想到师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十二万坑杀,您这是要行当年的做派?

自武安君死后,您一直在雍城呆着,养花、种草,还以为您转性了。

王贲看向尉缭,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公,你这么做,儒家、墨家、农家……他们……”

琅山君天不怕地不怕,也就算了。

怎么师公也开始刚起来了?

这玩意还能传染?

当年尉缭,比起白起来,丝毫不遑多让。

“坑了吧!”

尉缭目光深沉,手捋雪白长须,“此战之后,我便不在雍城了。”

“将会奉大王令入咸阳,接管国尉之职。”

“延续商鞅之法,行吏之事!”

“老夫窝在雍城这么多年,只怕有些人已经记不得我了!”

“我也该出山,活动一下这把老骨头!”

“鬼谷一脉,还没死绝!”

国尉,主管一国之军政,但他这个国尉却没有调兵之权。

以前秦国向来如此。

即使到了现在,依然如此。

吕不韦看似蹦嚓,其实依然动用不了,只能暗中谋划,安插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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