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筳韫准时准点出现在法院大楼外,法院庄严凝重,进去太沉闷了,他找了个好位置停好车等待。

摇开窗户,点了一根久违的香烟,默默看着肃静的街道,鲜少人经过。

烟味逐渐占据车内,温玉的气味淡了许多。

刚刚他妈打了个电话,他表弟二审结果出来了,判了死刑,舅妈一家人哭了到现在。

他一直没勇气去看看一眼这个表弟,也许最后一面。

再怎么自作自受都是他亲表弟。

一起穿过开裆裤,奶声奶气称呼过他一声‘老大’。一副唯他是从的傻样。

他们说程昀眼睛和自己长得有点像,都很亮很漂亮,长大肯定特别会勾桃花运,可惜自己勾了个孑然无爱,程昀勾了个青年早逝。

程昀是被家里人宠坏的,骄纵跋扈,做事不顾忌他人,家族小霸王,犯错了有人擦屁股,基本都是用钱摆平,曾经他就听见舅妈给他爸打电话求助,小时候小打小闹,甩几个钱确实能立竿见影,但这关乎人命,他是怎么敢的。

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家这根藤上的都特会惯孩子,自己小时候也坏,还虎,要不然程昀怎么会听他的话。

初中打架进过警察局,做混混挺威风,一呼百应,身边一堆小喽啰众星捧着你。

可惜他都不要,腻了,几年的风光说丢就丢,就是因为温玉不喜欢,他只要温玉。

得不到的骚动得实在厉害,那时让他上天摘星星都豁得出来,可惜温玉不会提任何要求,唯一就是让他滚远点。

争强好胜的性格不允许遭到如此挫败,而且他真被温玉那顶好的样貌给迷住了,迷死了,晕头转向,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他家里人又要他求温玉,其实到了这份上,求谁都不管用。

烟头烫到了指尖,打乱了他的思绪。

“你怎么抽烟?”温玉拉开车门,闻到满鼻的烟味,进入的半截身子退出车门外。

周筳韫裤子落满烟灰,脸上表情沮丧,好像一个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的失败者,他推开车门,抖抖身子。

“你怎么了?”温玉提着公文包,一身黑色得体的西服,干练修雅,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状态。

“我妈让我求你,就表弟的事。”周筳韫手刮刮鼻子,连哼带腔说了出来。他压根儿没打算讲这件事,但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总得有个理由。

“我刚好也想跟你说这个事,”温玉站在车另一头,看着周筳韫,“改判的可能性比较小,本来可以拿到谅解书的,但开庭前被害人家属突然反悔,反倒指认对方使用手段逼她签的字。”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没听他妈提过。

“临时变卦的。跟你说也没用。”

“但你告诉过我上诉不加刑原则,怎么到了他这儿,还判重了?”

“因为又查出了其他罪行。不然也不会拖半年才开庭审判,案情较为复杂,”温玉眼神有一种讳莫如深的意味,定定看着周筳韫,“你们那一家,宠儿无度。”

周筳韫悻悻地说,“新罪?他还犯了什么啊?”他妈一个字儿没说。估计也没好意思。

温玉指了指车,两人上了车。

“那狗东西还犯了什么罪。”

“自己吸、毒,以及容留他人吸/毒,是有人供出他,还有□□妇女,”

周筳韫倒吸一口凉气,程昀家里有的是钱,为什么要干这些事,或许就是太有钱了。他尴尬地开着车,不想再提他表弟,确实该死。

他突然想起程昀特别喜欢一个女孩,是一个重点大学的校花,叫于兴。但人家根本看不上富二代草包。

程昀追求多次无果,曾向他请教过方法。

他记得自己当时开玩笑说了句,操乖就好了。因为他和温玉就是,可他是□□那个,两个人也的确因为这样关系暧昧好了不少。

随后他也正儿八经提了建议,女孩喜欢知识分子,你就好好读书,别吊儿郎当,一身财大气粗的暴发户样。

他很怕程昀是因为自己那句玩笑话乱来的,因为程昀没脑子可能听不懂人话。

“那,那个女孩叫什么?”他握方向盘的手发抖,心提到嗓子口。

“姓赵。”温玉隐晦地道了句。

“温玉,其实我挺害怕的,”周筳韫低沉地说,“我知道他罪有应得,但这个消息令我难受,是突然要接受失去一个亲人的难受,我害怕这种感觉。特别无力,”

温玉摸摸他的脑袋,柔和道:“我能理解。”

“我以前其实也跟他一样,蛮不讲理,霸道嚣张,自己看中的必须得到,我和他被家里人称为‘两小霸王’,如果,”周筳韫停顿了下。

“如果什么?”

周筳韫意蕴深长地看了一眼温玉,如果没有遇见你,程昀的下场可能就是他的归属。

但为了追眼前这个人,他勤奋读书,上进好问,学会礼义廉耻,学会尊重,接触更多知识,提升自身修养,丰富阅历,做了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你和他不一样。”温玉眼里充满真诚,热忱,“你不可求不可遇。”

“什么意思?”

“你的爱除了你我遇不见第二个,也求不来。”

“可你爱我吗?”周筳韫油门踩偏了一点,腿乏力,手和脑子开始不听指挥了,幸好家毕竟近,到了。车停稳后他又加重语气,“你爱我吗?”

“为什么纠结这种问题?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不开心吗?”

周筳韫手还放在方向盘上,慢慢抓紧,勒出深深指痕,倔强地说:“我今天想纠结,你今天必须说。”

“不说呢。”温玉就那么看着他。

周筳韫以为温玉会犹豫,或者哄一哄,骗骗他,没想到一秒没耽搁,脱口而出,他望着方向盘,不敢看温玉,心间一阵闷痛。

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而温玉还是那个温玉,冷血无情,连给睡了那么久的枕边人施舍一点善意都不肯。

他就知道是这样的。

“那我说,我爱你,温玉,我爱你,”周筳韫一口气连说十五句我爱你,萦绕在窄小的空间来回荡,还有他湍急的喘息声。

可惜句句没回应。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去,大颗大颗的,完全失去了控制,砸在方向盘上,声音清晰,滴滴入耳。

“我这辈子只想跟我爱的人在一起,可那个人好像非你不可,没有你,我不知道要爱情干什么。究竟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咱俩应该都有病。”

温玉听到崩溃的声音,脸色也难看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意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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