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刘辩、张让、赵淳三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卢植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倒不是说他自己有什么问题,就像刘辩所知晓的,卢植、卢子干堪称当代君子、贤臣的典范,自身没有任何污点,问题在于整个士人集团,哪怕是他也知道,世人阵营中有那么一撮人,其实也不干净。

见此,刘辩心平气和地说道:“我老师史道人尝对我言,这世间之事,并非黑白分明,就说宫中常侍,我在宫外时,也曾听说宫内常侍收受贿赂,另外还有一些其他事,但我相信,宫中常侍知道他们的权势是来自于何处,并不会出真正对我大汉不利的事。否则若我大汉国将不存,宫内常侍又如何确保手中的权势呢?对吧,张公?”

“啊……”

张让惊异地看着刘辩,忽然感觉眼前这位史侯变得有些陌生,甚至于,他隐隐从这位年近十岁的史侯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力,就好似这位史侯其实一开始就很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

“是、我等绝不敢做危害汉室的事。”张让忽然下意识地拱了拱手,隐隐感觉比在灵帝面前时还要拘谨。

“……”卢植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此时,刘辩又转头看向卢植,继续说道:“同理,朝中士人,我也并不认为个个都是赤胆忠心之人,就比如除尽宫中内侍这件事,卢尚书可曾想过,倘若张常侍、赵常侍、郭常侍这些人不在了,谁来管理后宫禁省,谁来侍奉我父皇、母后呢?士人?恐有诸多不便。”

卢植惊讶于这位史侯此刻的谈吐不太像是一介十岁小儿,拱手正色说道:“臣从未说过宫内内侍皆是贪赃枉法之人,比如东观的内侍徐衍、李巡几人,臣亦颇为敬仰……”

“我知道他们。”刘辩点点头,但旋即又摇摇头道:“他们不行。”

“为何?”卢植不解问道。

『为何?当然是因为这些人跟朝中士人走得太近了,若让这些人执掌了宫中禁省,那朝中士子还不翻了天了?』

刘辩暗想着,忽然笑着说道:“素问卢尚书博古通今,这个问题就留给卢尚书慢慢思索。”

卢植怕是没想到自己年近五旬竟还被一个十岁小儿考验,又是错愕又是好笑,但不可否认刘辩的表现,确实让他大为惊异。

他原以为这位史侯已被宫中内侍蒙蔽,然事实证明确实如蔡琰所言,这位史侯有着自己坚定的主观。

“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免得打扰卢尚书处理政务。”

刘辩站起身来,拱手向卢植告辞。

张让如释重负,赶忙说道:“老臣送史侯……”

而卢植亦起身拱手相送,大概是因为刘辩方才的谈吐,让他自认为不能再将这位殿下视为小儿。

片刻后,在张让的相送下,刘辩带着赵淳离开了崇德殿。

在走下崇德殿前石阶的那一刻,刘辩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张让:“我方才表现地如何?”

张让心中一惊,毕竟今日的刘辩让他感到分外的陌生,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小孩。

舔舔嘴唇,张让连声赞道:“有理有据,叫卢子干哑口无言,若陛下得知,亦会惊奇于殿下的才能。”

“呵。”

刘辩笑了一声,旋即对张让道:“劝说父皇一事,还得张公从旁相助。”

张让内心惊疑,唯唯诺诺道:“老臣定当竭尽所能!”

“好。”

刘辩点点头,首次拍拍张让臂膀道:“待我有朝一日继承大位,断不会亏待张公。”

“……老臣多谢殿下。”

而与此同时,卢植则仍在崇德殿,思忖刘辩留给他的那个问题。

当日傍晚,张让急召赵忠、郭胜,将今日发生于崇德殿的事通通告诉二人。

“想不到史侯竟深藏不露……”

赵忠与郭胜听罢亦大感惊骇,不过转念再想想,这事对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妨碍。

就像郭胜所言:“既史侯愿意与我等亲善,让公又有什么担忧的?”

“话虽如此……”张让依旧显得有些患得患失,继而与赵忠对视一眼,后者亦皱眉不语。

大概二人此时已意识到,似灵帝般宠信他二人的日子,恐怕日后不会再有了。

因为未来的新君,似乎是一个更了不得的人物。

而期间,卢植也来到东观,将今日之事告诉杨彪与马日磾,杨彪与马日磾亦听得十分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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