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靠近被掩埋的县城,此时雨势又有了变化,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只见他拔下一枚倒伏青竹的叶片,站在城墙的残骸上,以那熟悉的曲调吹奏。

希望这悠悠叶哨声能穿过层层乌云抵达彼方天外净土。

送君别离却无酒,不过你也该少喝了,就算你的人生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五岁。

竹叶很快吹不出声了,雨水顺着李棠的脸庞留下,他抹了又抹,可总是抹不干净。

他不说出诸如“我会替你好好活着”这类痴话,因为痴话终会变为谎话。

人姑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又有什么资格替别人而活。

道一句“再见”便足矣,无需留恋,自会再见。

李棠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赶去,如今石岗县已不复存在,但他的人生还得继续。

由于轮回之宫的存在,他注定不能成为游离人世之外的孤魂野鬼。

若是长时间不吸纳记忆,轮回之宫会“饿”得抗议,那滋味李棠可不愿承受第二次。

当然也得亏是轮回之宫,让他习惯了所谓的生离死别。

否则遭遇此劫难,能否走出阴影都是个问题。

或许也有李棠自己麻木不仁抑或铁石心肠的成分在里面,但总体来说,轮回之宫的存在让李棠能够表现得弥足洒脱。

抵达住处,所幸住处距离县城有一段距离,没有被泥石流殃及。

但夸张的暴雨把年久失修的屋顶冲散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好在李棠的重要家当都有防水举措,他对自己的屋顶质量早有足够清晰的认知。

进屋查看,唯一能用的两间房此刻彻底归零,卧室床铺整个受潮,正对着屋顶的一个大窟窿。

若是今天不动身离开,估计得当一晚上水帘洞人。

作为客厅的房间积水严重,养鱼小菜一碟,深度足以潜水。

现在李棠对自己的防水举措感到不自信了,毕竟水漫金山就连法海都顶不住。

书籍不需要抢救了,能在脑子里的都已经在脑子里了,李棠只需保证自己脑子不进水就行了。

随后他在积水中四处摸索,大大小小的钱袋子摸上来六个,这里面是李棠的全部积蓄。

平心而论,如果只是一个人的生活吃喝,李棠此时的积蓄足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虽然仵作的俸禄低得可怜,但李棠总有法子搞到钱。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活人难伺候,死者来钱快。

解决了钱财问题,李棠开始寻找一个匣子,那是生母留给他的“锦囊”。

同时告诫过他: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打开。

但此时足以称得上万不得已了,毕竟县城都没了,人也差点交待了。

那匣子挺难找,因为生母很会藏东西,但李棠一定会找到。

毕竟轮回之宫吸纳的第一份记忆便是他的生母。

最终在米缸下方的暗格中,李棠找到了那个匣子。

这玩意似乎是母亲的嫁妆,匣子上还刻着“囍”字。

将其打开后,李棠看到了一封信与一块刻有“李”字的令牌,令牌为金质。

那封信并非留给他的,而是一封“求助信”,写给蓬莱州的临渊王李淮牧。

李棠大概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如果哪天实在混不下去了,就拿着令牌与信去找这位临渊王。

可此去蓬莱州,足有数千里,李棠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王族血脉,但如此遥远的族亲,真的值得信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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