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脱下大衣,徐梅顺势从他手里接过,又转头看向徐熙舟,微笑道,“别说傻话了,我让王妈煮了些酒酿圆子,你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肯定很辛苦,一会儿喝点。”

“爸,妈,我是认真的,我已经成年了,你们没有义务再抚养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陆容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我今晚就会搬出去。”

“出了陆家你还能去哪里?你那堆狐朋狗友那里?”男人轻嗤一声,认定他在耍脾气,语气带着些不屑和嘲讽。

“你从小就被娇纵惯了,离开陆家你能活下去吗?”

徐熙舟耸了耸肩,“我还挺想试试的。陆先生,陆夫人,这么多年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他弯下腰,深深的朝两人鞠了一躬,徐梅这才看出来他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去意已决,眉间立刻带上忧虑。

“小舟,你别冲动,有什么话我们坐下好好沟通。”

“他要走就让他走,我保证没两天他就会灰头土脸的回来!”

想到自己平白无故的帮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儿子,陆峰就来气。他骨子里相当重视血缘和传承,徐熙舟如果是他的亲儿子,往常他的脾气就是再骄纵跋扈,他也忍得了,可没了这层血缘关系在,男生身上那些细微的缺点顿时变得难以忍受。

看吧,这就是他待在陆家的下场,任何的负面情绪都会被他们解读放大,再十倍百倍的攻击回来。

徐熙舟下定了决心,歉疚地看了徐梅一眼,握紧手里的签名海报,转身下楼。经过客厅时,他看到陆容坐在沙发上,有些惊愕的看着他。

徐熙舟朝他眨了眨眼,无所谓的一笑,提着行李箱出了大门。

外面空气冰凉,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寒气灌进肺里,激得他打了个冷战。

他并不觉得冷,反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解脱和轻松,抬头看了眼夜空,他大步往前走去。

一个小时后。

市中心某处公寓里。

穿着黑色羽绒服,手里拎着车钥匙的高大男人刷了指纹,边推门边道,“你说你也是,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在外面冻傻了吧?”

“这不是怕影响你上课吗?”

徐熙舟换了鞋,在玄关处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脚,灯光亮起,他看了一眼客厅,比起陆家的大别墅,这里显得窄小许多,但却莫名的让他觉得温馨。

袁幕一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习惯性想调侃两句,“要委屈一下大少爷……”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妥,连忙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徐熙舟大大咧咧的在沙发上坐下,反而接着他的话道,“这客厅确实挺小的,不过本少爷我不介意。”

袁幕踢了踢他的脚,从茶几下摸出一包茶叶,开始烧水。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养生的爱好。”

袁幕翻了个白眼,把茶壶盖上。“我怎么可能会买茶叶这种东西,都是他出差的时候买的。”

从十五岁起,袁幕就是他的体能教练,跟着他在国内国外地来回跑,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半年前,袁幕跟恋人决定结婚,考虑到两地分居会影响夫夫感情,他选择了回国当私教。

“我听说特雷车队不打算跟你续约,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电热壶里的水发出煮沸的咕噜声,徐熙舟盯着蒸腾的热气,眼神有些茫然。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个月前,他从媒体那儿得知了自己并不是亲生的消息,大受打击,之后的比赛状态一路下滑,别说登上领奖台了,连前五都没进过。原本对他信心满满的车队经理大失所望,车队的投资人和股东对他也有诸多不满。

徐熙舟不禁在想,要是他重生得再早一点,至少他这个赛季就不会表现得这么难看。

回国前,陆峰跟他在电话里谈过,这个赛季结束,不会再花一分钱支持他的赛车生涯,只供他念完大学。

赛车运动从来就不是什么公平的竞技,车队在挑选车手时,会综合考量他们的赛车水平和背后的财力,而现在,他哪一样都不够格。

“不说这个了,看看你的卧室吧。”袁幕怕他难受,岔开话题。

徐熙舟躺在床上,并没有睡意。他两个月前才过完十八岁生日,原本打算赛季结束申请英国那边的大学,参加比赛也方便。现在看来,他卡上剩下那点工资是付不起高额学费的。但要是参加国内的高考,又得重新来过……

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徐梅发来的消息。

——你爸说的都是气话,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去外面散散心也好,但是一定要记得回家,好吗?

看到那条消息,徐熙舟鼻头有些酸涩。就算一切重新来过,可毕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割舍。

他把心底那些软弱的情绪压下,强迫自己睡觉。

没关系,失去一切都没关系,好歹他现在还活着……

天蒙蒙亮时,徐熙舟醒了,他睡得并不好,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都是上辈子的场景。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抱着枕头,打算睡个回笼觉时,手机忽然响了。

他看到来电显示,有些惊讶。

等听清那头的人说的话时,他眼底的惊讶更甚。

“您确定……要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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