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聊完了全村的八卦,罗二爷唯独没有说起芫伯家的老宅。
门口那把老旧的铜锁成了门禁,村里从来没人开门进去看过。
所以谁也不知关了九年的老屋到底是个什么样。
吃完饭,芫伯终于得以继续爬坡回家。
走了没几步,罗亮就看到在树荫下玩耍的一群同龄孩子,他在董二婆怀里挣扎着要往那边走。
“我要去玩。”罗亮捏着新玩具,迫不及待想跟那群孩子分享。
扭成麻花的身体让董二婶无奈放下他,芫伯见状趁机开口:“二婶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
独自一人正和了她的意。
“那我让他玩会就来找你。”董二婆只得妥协。
玩耍的孩子们纷纷抬起头,打量着她这个陌生的大姐姐。
芫伯朝他们笑笑,转身拖着箱子走远。
这些孩子一看就知是昨晚提到的那几家人,可眼下回家心切,她准备将家里收拾后再买些零食玩具去拜访。
芫家的老宅地处村尾,后面就是两座大山形成的巨大山谷。
斑驳院墙出现在芫伯面前时,她首先就看到伸出墙头的桃树枝。
硕果累累的果枝被压弯了腰,摇摇欲坠地挂在高大墙头上。
至少两米的院墙用青石建造而成,墙角处自记事起就存在的符文已被泥色所覆。
再往前走,芫伯还看到了围墙上唯一没有盖瓦的缺口。
“都缺了多少年啊!还是没盖起来。”她叹。
缺口是芫伯小时候翻墙无意间踩落瓦片的地方,芫藕生说是要留下来提醒她斯文些。
这一留就是十几年,缺口成了老宅里无数记忆的汇聚地。
从这里起,地面上出现了很多的杂草,水泥路修到这跟着戛然而止。
无数的枯叶堆叠,踩上去还能听到清晰的咯吱声。
从这些枯叶中不难看出,村里真的没人来过,蛛网从院墙结到了一边的柏树。
芫伯随手捡起枯枝,将蛛网扫开,终于看到了芫家大门。
厚重的泥黄色木门不知是什么木料,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一点没有被风雨侵蚀的痕迹。
门环上挂着把生锈的铜锁,芫伯轻轻用手一碰就掉落在地。
锁形同虚设,微开的门缝甚至能看到院内的情景。
可芫伯却没就此进去,将箱子放在门口,手里提着瓶镇上买来的黄酒,从院门左边饶了过去。
曾经的小路全长满了竹林。
芫伯是按照记忆在竹林中穿行,手脚并用地穿过竹林,她终于在高高耸着的一个坡上看到了芫藕生的墓地。
那墓孤零零地建在上面,面朝着前方江天一色的白渭江。
白渭江从这流过,一个大弯绕过了白渭村所在的山头,往远处的白水山流去。
芫藕生说他要躺在这里看风景,别人住海景房,他就睡“江景墓”
所以芫伯才说白渭村的风景真没几个村子能做到。
奔腾壮阔的白渭江像一幅山水画般展开,芫家老宅往前百把米就是观江最好的地段。
想到这,芫伯转头看向右边,果然在那看到座红色的八角亭。
亭子是芫藕生喝酒打坐的地方,夏天芫伯也会在那做作业。
伴着江水和风,作业写得是什么她早记不清,白日里都能盯起大包的蚊子倒是记忆犹新。
“爷爷,我回来了。”
走到墓前,芫伯蹲下,先用袖口擦了擦墓碑上厚厚的一层灰。
墓碑上只刻了个生字,其他什么都没有。
芫伯将黄酒尽数倒在碑下,笑着继续说话:“这是你最喜欢的便宜黄酒,多喝点。”
八年!芫伯按照芫藕生的遗愿,从没有回来祭拜过他。
“等我安顿好,我再带纸钱来。”芫伯解释自己空手而来的原因:“我先跟你打声招呼。”
说完,她起身。
静静立在墓碑前看了小半会,仿佛有很多话都想说,又觉得以后可以慢慢说。
嘴唇蠕动了好几次,芫伯最终只笑了笑。
“那我回家了。”
说完,折身离开了这方高高的坟墓,回到已半敞着的门前。
嘎吱--
荒草丛生的院子映入眼帘,长得有齐腰高的杂草让曾经整洁宽绰的院子面目全非。
院子非常大,少说有四五百平。
芫伯提着箱子,一边用木棍拍扒拉开草丛,一边朝主屋里走。
芫家老宅就是个典型的四合院,主屋四间,东西厢房各三间。
厨房建在西厢房,厨房后面还有个环绕着三栋房子而围的后院。
堂屋的门没上锁,芫伯轻轻一推就敞开了。
屋内的时光好像凝结在了九年前,老旧八仙桌上布满厚重的灰尘,墙面上挂着的各类奖状早看不出原本颜色。
芫藕生虽信道,却从不会在村民们面前展示关于道士的东西。
在他人眼里,芫藕生只是个会渡魂开阴路的“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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