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堰在观察四周。

他现在似乎在一个陌生的、不认识的环境里。

头顶的天花板不是家里的护目色,改为了纯白色,没什么乱七八糟花样的地方也多了几盏射灯,刺目又亮眼,方堰本能地侧目,避开光芒朝别处看去。

屋里很乱,像被贼入室了一样,抽屉歪七竖八,桌椅斜着,熨烫好整齐的衣服扔在一角,被人随意践踏,上面都是脚印。

房间内一开始有脚步声,一下比一下轻,像是有人在原本离他很近的地方渐行渐远。

后来大概是被他弄出的动静惊到,那脚步声戛然而止,过了许久才再度响起。

方堰跟随着脚步声看去。

他这边的角度不好,被电脑桌挡住,只能瞧见一个人的头顶。

应该是个女人,扎着高高的马尾,黑发,其余的藏在桌后,看不见。

*

余遥还在盯着床尾瞧,那双赤足已经从足背朝上,变成了微微倾斜,后跟悬空,脚趾和上脚心踩着床单。

修长笔直的双腿也起了变化,稍稍朝这边侧了点,正对着她。长裤因为多番动作往上缩了缩,露出线条优美地脚踝。

余遥突然想起这两年的流行,喜欢把裤脚折起来,露出脚踝,大冬天也是,那时候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时尚,不冷吗?

现在才有点懂,原来是因为这地方漂亮,所以要露出来给别人瞧一瞧,展现自己的美。

余遥上前几步,能看到的更多了,床头被锁住的白皙手腕,窝在被单里的人,视线在屋内也扫了一圈,莫名顿了一下。

就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对方还被铐着,地上放着杀伤力很大的斧子,像是要威胁恐吓人家一样,此时此刻,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我说跟我没关系,你信吗?”

刚刚还在想,他醒来肯定会误会,所以要趁他睡着把人救下来跑路,一个还没做呢,人已经醒了。

那话听起来也像狡辩。

换位思考一下,她一个女孩子,俩眼一睁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手腕被铐,一个男的站在屋内,她百分百会怀疑那个人。

虽然是江明溪把他带回来的,但如果是她的话,有同样的女孩子对她下手,和男人对她下手,她肯定更倾向于异性,绝对不会怀疑同性。

就像她打死也没有想到江明溪会对男的做这种事,那个人还是他的上司一样。

要不是人被情.趣手铐锁着,江明溪床头柜还一堆的用品,几个包装袋打开,明显准备对人家使用,她到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似的。

抓奸居然能抓到‘男小三’,‘男小三’还是受害者。

电视剧也不能这么夸张吧。

余遥试图解释,“事情是这样的,我是江明溪女朋友,是来抓……”

‘奸’那个字叫她及时悬崖勒马吞进了肚子里,没说出来,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人家毕竟不是自愿的,是江明溪一厢情愿,所以这个字不能用在他身上。

“江明溪那个王八蛋,对你……”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一个男的,被另一个男的惦记,还要说给被惦记的那个男的听,对人家太残忍了。

“总之这是个误会。”顾忌的太多,最终也只能这么解释。

本以为对方会追问,或者愤愤指责她推卸责任,要她快点解开手铐,不然告她云云,没想到对方表现的很平静,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很小很小的动作,不仔细看会错过。

余遥莫名有一种雷电交加,狂风暴雨顷刻间风平浪静的感觉。

前一刻大风大浪,后一刻雨过天晴。

对方没有闹也没有大吼大叫、这么通情达理她没有想到。

点头就代表了他知道并且理解的意思。

余遥颇感意外地看着他。

方堰胸间起伏的厉害,“你们谈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久久不愈、或者天生体弱病秧子一样,语气有气无力。

余遥表情更显惊异,“你那会儿就醒了?”

简直太好了,不用强行解释了。

方堰‘嗯’了一声。

其实他醒来的更早,第一斧子落下时他就有了些意识,因为门和墙体相连,墙又和床相抵,劈门的动静通过墙体传到床上,震动和声音同时响起,惊了他一下。

他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说话声,但是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想醒,醒不过来,想睡又睡不着,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很久才睁开眼,瞧见手腕被铐,屋内一片狼藉,结合那些话和‘梦’,心中对现在的局势已经有了几分了解。

余遥颌了颌首,目光在对方苍白的脸上,和冷汗不断的额间流转一圈后实诚道:“你那个手铐钥匙可能被江明溪带走了,我没找到,只能用工具打开,我下去拿,你等我一会儿。”

方堰蜷缩起身子,那只空着的手捂住肚子,疲惫虚弱地应了一声。

状态看着越来越不好,像脱水的症状,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余遥犹豫片刻,指了指床上的被子,“你盖上应该会好一点。”

她不知道方堰是什么问题,但捂住腹部那个动作,应该是肚子疼,肚子疼十之八九保暖有用。

方堰没说话,余遥也没等他回应,转身出了房间,朝楼下工具房走去。

脚底下不自觉快了几分,是真心地,由衷地希望能赶上,对方没事。

说实话,如果方堰趾高气扬或者理直气壮的冤枉她,让她解手铐,她心中有怨,可能会犹豫犹豫,要不要救他。

人家这么明事理,她反而打心底里生出帮他的想法。

要是就这么走了,良心肯定会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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