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婳醒来时,正在她先头幻化出来的屋子里,躺在床榻上,神思浑噩,不知今夕何夕,略想动一动身子,便发现周身像是被车马碾过一般,比之先头被打板子那几日有过之而无半分不及。
当即一声痛苦的闷哼从唇口溢出。
正要起身,便听到屋内传来段九龄的声音,“还是先不动的好。”
凉薄,疏离。
骤然听见段九龄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苏婳婳鼻尖有些泛酸,她与妖物打架从不曾像现下这般惨过,当然先头遇上的精怪也都不如那只五尾狐狸厉害。
正下意识要朝段九龄撒撒痴,可刚一抬眸,便对上了段九龄淡漠寒凉的眸子,瞬然湮了心思。
其实细想之下,从前段九龄也不曾给过太好的眼色,但那时的他与今日却好像又不同,譬如,那时他是会因着她闹出的乌龙轻轻笑一笑,或是她撒痴的时候,虽他也总是现下这副神色,但眉眼却好似比如今要好说话些。
苏婳婳这才想起来,如今段九龄知晓她是妖了,怕是想着跑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同之前一样?眼下还在这处,分明是瞧她不能动弹便故意要瞧她的笑话,这般想着,心头便莫名郁结起一股气来,她如今伤重,却还要受他的冷眼,这般想着,负气的话便脱口而出。
“你怎的还在这处。”
那头段九龄正端起面前的茶盏要喝水,待听见苏婳婳说的话,身形几不可见得一顿,茶盏中的茶水顺势溢了一些出来,索性茶水早就冰凉,倒要不曾被烫着。
段九龄叩了叩牙关,继而放下茶盏,侧眸睥向苏婳婳。
只一眼,便让苏婳婳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别过面庞朝着床榻内里,再不开口说话,也不瞧他。
段九龄默了一阵,也不知在作想什么,随即起身,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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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屋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屋内便只剩苏婳婳一人了,桌案上的烛火轻晃,在床榻的床幔上落在或明或暗的影子。
苏婳婳脑中一片烦乱,忽然想回坟地了,去瞧一瞧陆舟子,也不知他有没有将自己藏好,或者回墓主的棺木里也行,墓主没了神魂,眼下尸首不知有无变化,左右比躺在这处凭白让人瞧西洋镜强。
这般想着,又有些恼羞成怒,倘或段九龄来与她吵架,那她定然可以理直气壮与他好好说一说道理!
她确实骗了他,但也不曾害他呀,恰恰相反,她将他从藏香楼里救出来,若不是她,想来那老鸨子哪里是让他点一点吃食那么简单,怎么说都得诓骗他去点潇湘姑娘唱唱小曲儿,届时恐就不是几十两金锭子的事体了,怕是要签了楔子在藏香楼里当龟公才好还尽那些个风流债!
再说前几日,她还想着要替他挨板子的!
还有方才,那样厉害的狐妖,都快将她的魂魄打出来了她都不曾想过要掉头逃跑,她不过就是贴着他困觉,占了他一点点的便宜罢了,也至于这般装相么?
正心头愤懑之际,忽然又响起谁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屋门“吱呀”一声,步履很轻。苏婳婳一时不及应,险些从床榻上跳起来,奈何伤重不能动,只得艰难地转动脖子,一回头,正见着去而复返的段九龄立身站在她的床头,心头一骇,方才心下的辩口利辞在这一瞬间全咽进了肚子里。
段九龄缓缓坐在床沿,面色沉沉,视线不过是从苏婳婳面上略一停留,便将手中的瓷盏端至她跟前。
苏婳婳这才瞧见,原是一盏药,只是这药瞧着比挨板子那日用的更黑,想来也更苦。苏婳婳望着药盏默然不语,她不知晓为何段九龄去而复返,她原想多嘴问一句,做什么要给她端一碗这药乌漆嘛黑的药来。
却不曾说出口,垂了眼眸极不情愿地伸手去接了,端至唇口边,原是想要一口闷了,刚想捏了鼻子却又反悔了,遂探了舌尖出来想要先尝尝味道。
若不苦,她便慢慢饮,若苦,她便分早中晚慢慢饮。
待碰到一丢丢药汁时,苏婳婳便忙不迭地将舌头收回,略一砸么,好像不算苦,想罢,苏婳婳心下稍安,唇口轻启饮了一口。
不曾想,堪堪一口,苏婳婳便苦得险些将舌头都咬掉,连指尖都忍不住轻颤着。
都由不得她多想,胃里头翻江倒海,苏婳婳转头便俯身在床头干呕了起来,口水四溢,模样难看又狼狈,轻颤着嗓子道,“你是不是在里头下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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