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先生即便刚经历失恋也依旧活跃,或者该说精力充沛过头。
他们先在KTV接受了对方两个小时的魔音灌脑,接着去烤肉店吃了点东西,最后,在居酒屋喝过两轮,七海建人抬起胳膊看看手表。
11:00
他就知道。
七海建人的酒量很好,一晚上下来脸色如常。团建主角劳伦斯已经有点喝醉了,开始抱着旁边的男同事诉苦,说他情路不顺,闹起来让人很没辙。
七海和同桌职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也不是所有时间都拒人于千里之外。什么样的场合该说什么,七海还是清楚的。
工作上的难题、房租、上班途中遇到的烦心事……七海建人能感觉到,几个人总想把话题往他的同居人身上引,好像八卦别人永远不会失去乐趣。
七海一开始还解释过,但劳伦斯先生的‘解读’过于深入人心,后来他也懒得再辩解。
工作而已,日常生活中他很少跟同事联络,没人见过泷泽,所以这件事只对他自己有影响。
而七海认为这种无聊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但在现在这种场合,应付别人还是会让七海觉得心累。
职员A刚结婚不久,发牢骚说自从住在一起,恋爱期的感觉全没了,周末想要约会,老婆总嫌他烦人,让他正经一点别那么幼稚。
周围人都知道他在变相秀恩爱,职员A说这些本来也不是想找安慰,话题最后落到了七海身上:“说起来,七海是怎么跟你那位‘小室友’认识的?”
职员A的话轻飘飘地落下来,听上去非常顺其自然。可小室友说得跟小男友一样,明明就是在试探。
都是二三十岁的公司职员,每天在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现在坐在居酒屋的角落,西装脱了,衬衣乱七八糟从裤子里抽出来,领带松松垮垮歪到一边,完全没形象可言。
酒喝多了胆子也跟着变大,开始当面打听起八卦。
橙黄灯光下,七海建人倒酒的手顿了顿。他是这些人里看上去穿得最利落的,哪怕同样脱了西装外套,他的袖子规规矩矩折了几道,挽到手肘,衬衫也只解开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领带则早被他卷好收在公文包里。
这种人身上的秘密,才最让人好奇。
男人陷入沉默。
“快说快说……”
“七海你要合群嘛。”
“就是,咱们可是每天加班的交情,比和对象在一起的时间都长,七海你真的不够意思……”
同事们催促着,不知真假地抱怨着,看上去今天并不打算让七海含糊其辞混过去。
普通人的日常大抵都是这样,要合群,要有礼貌,不要轻易显露自己的负面情绪,也不要麻烦别人。偶尔接受同事的调侃,平静得一眼就能看到头。
哪怕再过二十年,如果七海还在这间公司上班,他的生活也不会出现什么巨大的不同。
日子寡淡枯燥,像一潭死水,却也非常安全。
可他同样不喜欢做咒术师。
疯狂而混乱,好像走上一条逐渐崩坏的下坡路,黑暗之中同伴的身影渐渐被吞噬,而下一秒会遇到什么没人能预料。
但显而易见会充满鲜血,如果身为旁观者,或许还有眼泪。
拥有能力,却能力有限。甚至要为此眼看重要之人离去,那种滋味七海建人不想再体会。
至于泷泽……那是个意外,也是七海建人给自己定下的最后期限。
等解决掉男孩身上的诅咒,或许他就有足够的勇气与决心,真正告别咒术师这个身份。
虽然普通生活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想变得更像普通人,就必须要站在他们之中,哪怕揭开自己不想直视的部分供他人取乐。
没关系,人总是会从寻常的话语里,脑补出自己最想听的东西。
“回公司路上遇到的。”
七海建人的回答很简短。
他请服务员拿一瓶大吟酿。
职员A:“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七海建人:“快两个月。”
听到七海回应,同事们彻底沸腾。
这可是七海啊!
认识不到两个月就同居,放在其他人身上都有够离谱,更别说是一向跟别人保持距离的七海建人。
那个小朋友还会给七海做|爱心便当,每天都换着花样,光凭这点也能看出来,对方不是那种只爱玩的小孩。
身经百战的职员A一下就做出了总结,甚至有点甘拜下风的意思,“糟糕,没想到七海你居然是那种会一见钟情的人。”
其实这某种程度上也算鸡同鸭讲。
不知为何,七海忽然想起那个近乎于灰色雨天里,泷泽那双鲜活又倔强的眼睛。
七海建人下意识抬起眼皮看对方一眼。
端起的酒杯晃动了一下,像被人不小心碰到。酒倒的很满,透明液体撒出来一些,顺着杯壁往下流,有几滴落在男人的西装裤上,洇湿后留下深色的印记。
要知道这种小错误对七海建人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面色平静地放下杯子,拿餐巾纸擦了擦弄脏的地方。
其他人还在跟着感叹。
“真没想到啊七海前辈。”
“可恶!我在上班的路上怎么遇不到贤惠女朋友?”
“当然是因为你不够帅气啦。”
“哈?你再说?小心我下周不帮你复印资料!”
……
同事们笑闹成一团,方才被追着问八卦的人反倒落单。
被包场的居酒屋里很热闹,金发男人在角落独自喝酒,他好像有点融不进周围欢快的气氛,但也许是他自己不想融入。
说到底,维持普通本身就是一件艰难的事。就算再多的客户说他值得托付,上司重用,同事期待,七海也在人群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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