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日头正好,清风徐徐,码头上很快便热闹起来。

裴衍闲来无事,打算到秦淮河边走走。

河边一处并不算太热闹的街道,临河的树下有个茶摊,边上是个摆棋盘的麻衣老头。

裴衍来时正巧见着一穿着儒衫的老者在与其对弈。

一般来说,下棋的老头儿都是退休的大佬,这是小说的定律。

裴衍再看那老者的身后,一个手捧着名贵紫砂壶的小僮随侍在一旁,这架势,像极了《觉醒时代》里的辜鸿铭。

裴衍围棋的水平一般,前世小时候看《棋魂》动漫,觉得有意思便去学过一段时间,后来高中学业繁忙,又将剩下的精力都放在书画上,围棋就没怎么碰了。

倒是这个时代娱乐项目匮乏,下围棋的人反而多了。

裴衍走上前在茶摊上寻了个位子观战了一会儿,打算晚些时候再回去。

两位老者的棋艺相当,但都算不上高手,裴衍小的时候学棋,也是从打谱和死活题开始的,虽然水平够不着职业水准,但眼光倒是不差。

俩老者放到现在,估计也就是个业余五六段的水准。裴衍在一旁看了片刻,那穿儒衫的老者看似攻势很猛,实则麻衣老者的防守却是滴水不漏,看似激烈的中盘绞杀,实则儒衫老者步步杀机之中已然陷入圈套。

眼看着处处强攻却无法取得优势,儒衫老者便转而去抢西南角的星位。

裴衍见状便知那儒衫老者这盘棋怕是要输了。正忍不住想要提醒,却忽然想起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自己若是开口,反而显得莽撞。抬起的手便又放了下来。

裴衍的小动作显然没有瞒过游刃有余的麻衣老者,瞥了他一眼后便开始落子收官。

虽说此前的战局麻衣老者这边总是呈现守势,却步步暗藏杀机。

眼见儒衫老者若再不发觉,便彻底没了转圜的余地。

便在此时,一小厮一路小跑而来,在那儒衫老者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老者顿时面色大变,弃子起身,朝着麻衣老者行了一礼道:“陈公,家中出了急事,这局棋...”

“眼下胜负未分,便算和局如何?”

“如此,在下先行告辞。”

两人相互拱了拱手,便见那儒衫老者急匆匆的走了,而被称作陈公的麻衣老者,则是不紧不慢的开始收拾棋盘。

裴衍见棋局散了,正准备离开,身后的小蝶拿出荷包付了茶钱,却听见那老者开口:“公子方才一眼瞧出了老头子棋局里的玄机,想来也是此道中人,可愿与老朽手谈一局?”

裴衍心里忍不住吐槽,就你们俩臭棋篓子好意思说什么玄机啊。这位陈老虽说实力要比那位儒衫老者强些,可也有限,否则何至于一开始便只能采取守势。

虽说实力一般,但这位陈老的眼神却是犀利,方才一眼瞄见了裴衍的小动作,这会儿见没人了,随便找个人便找到了裴衍。

裴衍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小子不过略知一二,算不得此道中人。”

他在老人对面坐了下来,帮着收棋。

“公子如何称呼?”

“小子裴白衣,东京人士。”裴衍随口回答道。

老人瞥了一眼裴衍身上的白衣,虽说孝期已过,但裴衍也习惯了这一身白衣的打扮。

一身白衣,就叫裴白衣,这名字简直不要太随便。

老者也不管你是真名假名,收完棋,按着饶子棋的规则,裴衍执黑先行。

他也不客气,拿着棋子啪的放上去。

老者同样落了一子。

裴衍再落,十六之三,两子落下,大飞守角。

开局这定式是裴衍看电视剧学的,裴衍的水平比之刚才的儒衫老者也强不到哪儿去,但他打过的谱,解过的死活题不少,有样学样,这思路和变化总要多些。

如此二人你一子我一子的下了几十手。

老者渐渐皱起了眉头。

“小友这棋...”陈老话未说尽,由落下一子,开始全神贯注起来。

裴衍大概能够猜到老者想说什么。

围棋本是君子之道,讲究的是中正平和。而裴衍的这几十手却是步步紧逼,杀机重重。

那右下角的一块此时黑白相交,黑子犹如牢笼一般,而白子却如同囚徒。

老者不断落子,试图翻过这座牢笼,而裴衍则是一路追杀,不留丝毫缝隙。

小蝶看不懂围棋,但眼见着那老者下的越久,眉头皱得越深,不时地摇摇头,又时而陷入长考。认她再看不懂棋,也知道自家公子掌握了优势。

十四之九,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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