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嘉宁嗤笑道:“是啊,士族不偷,都用抢的。我这人不管闲事,也就到我手里时,找猫挠几下……”
她话音刚落,一直躲在苏落身后的老猫十分嚣张地冲常路遥“喵”了一声,然后提着步子绕着容嘉宁转了一圈,仿佛欣赏主人新衣一般要伸出爪子挠一挠,被容嘉宁及时发现,惊魂未定地躲了开去。这条苏绣裙子费工费时,又金贵得很,不知道“包子”一爪子下去,她要亏多少个“包子”。
老猫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铁公鸡容嘉宁的一顿毒打,还以为在刚刚为自己主持了公道的主人面前忽然就失了宠,老猫十分惆怅,年岁大了之后就像老人一样异常敏感,于是委委屈屈地溜走了。
作为一个很念旧情的人,容嘉宁觉得自己应该重视,决定晚饭后亲自给它添两条小鱼干,不能让守卫酒窖的“功臣”寒心。
常路遥借机转移话题道:“都说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你这是穿了凤袍也不像皇后啊……连自己的猫都看不下去了……”
“你家太子穿龙袍?仔细太子他爹诛九族!”容嘉宁又跟着调侃道,“谁家皇后穿这色儿,赶着给皇帝披麻戴孝呢?”
“那敢情好,可千万别放过太子九族。”常路遥淡淡道,“太子都穿龙袍了,也不知道皇帝还诛不诛得动。”
“也是。”容嘉宁顺着道,“说不定还真是皇后披麻戴孝的功劳,早点克死她花心的丈夫,儿子穿了龙袍也扬眉吐气了……”
众人终于发觉玩笑开过了头,不过乱世不比盛世,而今东南西北光是叫得上号的皇帝都有四个,拿他朝皇帝开涮又不犯律。于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容嘉宁一句“该用晚膳了”,将此事一笔带过。
一群人向膳厅涌去的路上,容嘉宁觑了一直在场却缄默无言地景明,忽然有些后悔地跟常路遥咬耳朵:“我是不是不该在小孩子跟前讲这些?”
“你说你那些指桑骂槐的话吗?”常路遥摆手,“世家出身的孩子,三岁就该知道自己的立场。再说,你觉得他小吗?”
“不觉得?”容嘉宁道,“所以他到底多大?我怎么觉得你这糟老头子在骗我!”
这声有些大,容嘉宁都不怀疑景明没听见。果然,“白衣少年”微微偏过脑袋,看着她们,表情说不上无辜,然而容嘉宁只觉“会心一击”,只得放弃“抵抗”,“全神贯注”瞪着常路遥。
“啊……”常路遥镇定自若地耸肩,“我没说他比你小,今年刚二十,加冠了。”
“哈?”容嘉宁忍不住翻个白眼,“姑奶奶我方二八……”
“你十七了。”常路遥纠正道,“你辈分大,自然要照顾人家,这孩子平日里都管你师兄叫‘叔’……”
“……”容嘉宁沉默了,“老成”的大侄子的确老成。
晚膳都是些寻常菜式,并无特别之处,然苏落把常路遥的话当了真,给每人桌上盛了大碗的蹄花汤。于是本来对这种饭局兴致缺缺的容嘉宁欢欣雀跃地连添了好几碗。
常路遥一如既往地笑话她:“都不是什么外人,偏要弄些花架子,着实口感不佳,倒不如……”
“不如三人围一桌,下火锅?”容嘉宁夹着刚捞出的蹄花蘸料,雪白的肉配上火红的碟,煞是好看,“得了吧,你不是可挑了?嫌辣又嫌油,顿顿只吃青菜豆腐,白水煮肉……”
“夸大其词。”常路遥道,“在你眼里,一道菜没加三斤辣都算白水煮,你最挑……诶!那是猪脚叉吗?”
“是啊!”容嘉宁一头雾水,仍然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都说小姑娘不能吃猪脚叉……”常路遥笑道。
“凭什么?”容嘉宁皱眉,“又想骗我?”
“你有所不知,民间传说,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吃猪脚叉,否则会被叉掉好姻缘。”常路遥说。
“巴夫人还说吃猪脚就要吃前脚脚叉呢!”容嘉宁不以为然,“她说那叫‘抓钱脚’,每次打麻将之前必吃,吃了能‘杠上花’,还能‘管三家’……”
“那不一样。”常路遥说,“人家是已出阁,已成的姻缘自然叉不掉,你这样姻缘未成数……”
“谁跟你一样恨嫁!”容嘉宁打断道,“烦请你出门打听一下,普天之下还有敢娶乐温乡主的人?我从不愁苗头都没有的事。”
“说不定以后有苗头了,你头发都能愁白了。”常路遥微笑。
“那我只能剃了,出家去。”容嘉宁啧了一声,看见常路遥和一贯沉默的景明一杯杯喝酒下肚,桌上分明三坛好酒,忍不住道“你是真不怕我找猫挠你……”
“请便,只要放过脸。”常路遥又给自己到了一杯,冲着景明遥遥一举,景明也淡淡地回应。
“你们拿的什么?”她问。
“不是什么名贵的酒。”常路遥浅笑,还未等容嘉宁松口气,此人又恶劣地歪了嘴角,“是‘初雪’。本酒仙品了品,十年份的吧!手法似乎有些生涩,配比也循规蹈矩的,胜在不突兀,败在不出挑。”
“那你可真会挑。”容嘉宁呆滞片刻,喃喃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酿的‘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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