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药峰的掌门在四十年前便驾鹤西去,新任的掌门师尊事务繁忙,寻了几个代掌药阁的大弟子,舒宁影便是其中之一。
灵药峰的弟子修习医理研制仙丹,鲜少在道法上有所钻研,因此寿命都不太长,最多两百多岁便会寿终正寝。
舒宁影是个例外,尽管她道法不精,但医术了得,炼丹出色,借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法,她强行将自己的寿命延长至今,一直保管着这一间小小医馆。
漆黑的夜幕上,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九岭上的灵药峰上忽然闯入了一道虹光。
四周僻静的药庄里忽然掀起一阵狂风。黑夜里,舒宁影刚要合身睡下,窗扉和大门忽然被一阵法力击开。
元浅月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影,浑身裹着寒风冷雨,如同鬼魅一般迈进了房间。她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焦急,高声喊道:“舒宁影!”
药舍里摆了许多张床榻,每一张之间都用了白色轻纱隔开。元浅月小心翼翼地将怀里呼吸微弱的人影放在一张干净空白的床榻上,朝门口喊道:“舒宁影!出来!”
舒宁影慢吞吞地从门口现了身,她一边穿着外袍,一边满是抱怨地说道:“这半夜三更的——”
元浅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几乎是拖到了床榻边,语气里有无可抑制的微颤:“救她。”
床榻上的人已经气息渐弱,呼吸声轻不可闻,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舒宁影简单地掀开了她的衣裳,查看了一下,看到这致命的伤势,先是一愣,抬手就往她嘴里先塞了个颗吊命的回魂丹,继而问道:“伤这么重,是谁啊?”
她侧过脸,发觉元浅月脸上担忧和惊慌交加的神色,有些好奇地问道:“是你的徒弟?”
元浅月脸上浮现一阵恍惚,她垂下眼眸,认命一般地喃喃道:“是我的徒弟。”
舒宁影吁了口气,这才嘀嘀咕咕地说道:“哦哦,是她啊,那就放心了。不是都说你的徒弟注定要成魔神吗,怎么可能会死呢?!”
元浅月垂下眼眸,长睫轻颤。在摇曳的灯火下,玉临渊苍白失色的脸软软地垂在洁白的床榻上,她双眼紧闭,好似阳光下下一刻就会融化的雪花。
朝夕相处了半年,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将她当做真正的弟子对待。刚刚看到玉临渊受伤她方寸大乱,此刻才想起来这件事,顿时心又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舒宁影替她喂了一颗丹药,回头看了看元浅月,又哑然失笑:“若是她死了,那就说明她不是魔神,对你而言倒还是好事一桩了。”
“你不是最怕身边的人被你牵连成魔吗?她若是死了,也许还算是解脱。”
这样绵里带针的话,令元浅月一阵黯然,昔日里身边之人尽数入魔后她听过不少这样的话。那时候甚至有人愤恨之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天降灾星!连剑尊朝元遥都被你所害,自甘堕魔!”
“入元浅月门下的弟子真是倒霉,个个成魔后挫骨扬灰,连衣冠冢都立不成!”
“都是被她所害,这样的灾星就该自讨个清净痛快,莫要出来害人!”
……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害了他们,每每面对这样的诘问,她都无话可说。
闭关之前,她心灰意冷,一心想要解脱,如今闭关百年后,却发现还是避无可避。
元浅月沉默片刻,担忧和侥幸在她的心底挣扎,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只管救她便是了。”
舒宁影是灵药峰的首席大弟子,也曾是元浅月在仙门中的手帕之交,比她年长许多。她转回身去,将玉临渊身上的伤口检查了一番,用灵力给她护住了出血的脏器,半响,她收回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给她又喂了几颗丹药,见玉临渊呼吸平稳下来,舒宁影这才松了口气,将自己刚刚才穿好的外袍前襟系好。
元浅月看着玉临渊胸口一层层浸出的鲜血,眸色沉沉,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自责。舒宁影慢条斯理地系好了外袍,这才翻看了一下她已经停止出血的伤口,问道:“伤口很深,伤到了内脏,也幸好你一路上给她渡了灵气护住心脉,又碰到我这种妙手回春的神医,才能救回来。不过看这样子,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说说吧,这是谁下的手?”
元浅月摇了摇头,她低声说道:“我会查出来的。”
舒宁影走到床榻边放着的圆形石槽中,敲了敲边沿一处雕着莲叶的凹处,石槽中迅速涌上热水。她伸手进去,洗净了手上的鲜血,看向元浅月:“查出来又怎样?魔神嘛,人人得而诛之。”
元浅月沉默片刻,低低道:“她现在还不是魔神。”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