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南音出自名师之手,曾是我心爱之物,奈何我已经很久不用了,也弹奏不出曾经的琴音。现在不忍它明珠蒙尘,听闻阿樱琴艺极好,我就将它赠与你了。”
顾家别院门外。
崔樱犹豫了下,见明氏眼中流露出殷切之色,盛情难却,终是接了过来,“多谢三夫人心意,樱对这把琴,定会惜之爱之。”
明氏疑惑的道:“你怎地又客气起来了。”
她若是进了顾家门,与明氏就是交情极好的妯娌,只可惜,不可能了。
崔樱张了张嘴,收敛了复杂的心绪,露出微笑:“樱该走了,夫人保重。”
等过了今日,退了顾家的婚事,她们也就不会再来往了。
明氏面对陡然变得生疏的崔樱,喃喃的道:“你这孩子……”
落缤让两个力气大的婢女将琵琶放回箱子里,抬到了马车上。
顾行之似乎还有话想对崔樱说,但她背对着顾行之上了马车,对背后唤她名字的声音也置之不理。
顾行之张开的嘴角微微一僵,多情的眉眼瞬间凝住,神情变得不大好看。
明氏望着崔家马车的影子,回头对着顾行之叹气,“四郎,你啊你啊,崔樱在别院等了你许久,你去做什么了,什么事那么重要,宁愿怠慢你未过门的妻子?”
明氏背影消失在门内。
顾行之转过身,不复先前温柔多情的模样,招来心腹伏缙,“去弄清楚,崔樱来了之后都去了什么地方。”
门前的垂柳随风轻晃,等到一两只麻雀前后落在枝干上,伏缙很快回来了。
他立在顾行之身后,余光始终注意着周围,将声音压的极底,又能方便顾行之听清,“郎君,崔娘子出了溷轩换了身衣裳,在儋园逗留了一阵,后来与其婢女分开了,再见到崔娘子就是在厅里。”
顾行之:“她不见的这段时辰做什么去了,你还未查清?”
伏缙:“郎君恕罪,下人未曾看见。”
顾行之不悦的冷哼,伏缙跪下,“郎君,还有一事。”
“说。”
“有仆禀告,说他去打扫书屋时,撞见太子正那间屋内出来。”
“什么?!”
落缤听崔樱说完今日发生的事,一下挺直了脊背,昂起头,神色愤怒,忍不住失声道:“顾四子安敢如此!”
“他不喜欢我也罢,可明明知道我是个跛脚,为何还要来我家提亲,我天生腿脚不好,这难道也是我的错。”崔樱说:“他一面嫌弃我,一面又要娶我,真是难为他了。”
落缤胸膛起伏,压低了声音饱含怒气的道:“女郎,他胡说,不是女郎的错,跛脚又怎么了,女郎容貌出众,品行才德受郎主悉心教导,是崔府的掌上明珠,京畿贵女中谁能比得上女郎。
定亲之后,女郎知顾四子好琴音,还专门练了他喜欢的曲,就为了有一日奏给他听。
平日里书信往来,女郎哪次不是写了许多过去关心他惦记他,顾四子嘴上说的好听,信里不过寥寥几字。送出去的信比收到的还多。
还有女红,女郎自小就没做过粗活,手生来就是拿笔的,却为他绣了一夜的荷包,连手也刺伤了,女郎待他真心真意,他却,他却……他看不上女郎,那是他瞎了!
顾家比之崔家,不过是占了皇亲国戚的便宜,论威望底蕴岂能和我们崔府相比,女郎,等回去,奴婢就向郎主告他一状。就说,就说是奴婢碰见的这等腌臜事,与女郎无关。”
崔樱被落缤说的落下眼泪,睫毛湿哒哒的,抽噎道:“我,我当他也是欢喜我的,定亲那日我也问过他的心意,他半字不提我的缺陷,只说我贤名在外,也是爱慕我的。假的,原来都是谎话。”
顾家来府上提亲,崔樱欣喜不已,很快就被冲昏了头。
京畿有才有貌的男子不少,顾行之更是榜上有名。
他生的俊,又出生权贵,是武侯之子,能文能武,俊朗多情,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京畿少有女郎不喜欢他,见过他的,都想得到这样的人物的青睐。
结果偏偏是她崔樱,被这样年轻有为的郎君求娶了,叫多少想看她笑话,说她一个跛脚嫁不出去的人狠狠吃了一惊。
于是她便理所当然的认为,顾行之看重的不是她的相貌,而是她这个人。
崔樱永远记得定亲那天,她自以为得了个绝世的好夫婿,终于有机会在阿姨和妹妹眼中昂头挺胸,内心抑制不住欢喜和快活。
她被外界看轻她的未婚女郎羡慕,被人眼红,虚荣愉悦令她如枯木逢春,容光焕发。
顾行之对她温柔体贴,给过她极大的脸面,从此她就认定顾行之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丈夫,她会待他一心一意,愿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
但现在,一切都付之一炬,今日发生的事让她瞬间认清了事实,什么情啊爱的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说顾行之是因为真心爱慕她,才娶她的。
“女郎!”落缤将崔樱揽到怀里,为她感到焦心,主仆相互依偎,一时间马车中只有崔樱难过的伤心压抑的啜泣声。
顾行之骑着马追上贺兰霆,在离他一步之遥拉住缰绳,慢慢接近,用二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殿下来找我,难道不是为了连氏贪污一案,为何这么早就回去?”
贺兰霆余光一扫,告诉顾行之一个消息,“连文庆死了。”
顾行之面色微变,“怎会,案子还没查清,他是怎么死的。”
贺兰霆:“不知,回去细查。”
顾行之当即加快马速跟上,风声猎猎,传来他有意无意的询问:“殿下觉得别院的书屋如何。”
贺兰霆目无表情,张嘴就得吃风,他声音不大,嗓音却很沉着冷静,“不如宫中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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