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前后六进大院,霸道地占住两道石泉街,落府时逼得一干街坊迁到破落西市。
陶家家主陶维衍是个风流的软骨头,早些年名不见经传,娶了青梅竹马的小户人家女儿。不想他祖上冒青烟,因着老家主去世,老夫人未曾生下一儿半女,族里只有他这个一个姓陶的后人,族里宗长商议一番,也不管陶夫人意见如何,硬是迁了他的碟入正房。
陶维衍带着妻小入了陶家大门,老夫人成日见着这窝囊废,心里堵得慌,没过上一年半载便撒手人寰。陶维衍吃绝户,白家瞧不上这等人,他攀上姜家的高枝,娶了姜和用一母同胞的妹妹。
几年光景下来,陶姜氏的人把住陶家各个要职,陶维衍乐得成日寻花问柳,先前那位夫人被陶姜氏逼死,连着原配生的小公子都被赶出家门。
明日大婚的是原配夫人的小女儿。
陶姜氏膝下不是没有子女,但这些年陶姜氏与阎罗宫亲近得过了头,姜和用看在眼里,便将这位四小姐许给了姜元。一方面敲打陶姜氏与阎罗宫,另一方面杀鸡儆猴——
若是安分守己,陶家这只羔羊便还是陶姜氏的口中食;倘或生出异心来,姜元会全盘接手陶家。
不听话,再扶起一个阎罗宫易如反掌。
陶姜氏和阎罗自是瞧得出其中门道,在这一场从一开始便是三方权势拉锯的婚事中,没有人关心陶四小姐这颗棋子的意愿。
李霄趁着卫队巡点嫁妆,摸到后院小门,那几个看守的卫兵吃酒赌钱乐得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李霄翻身进院,迎头撞上两个端酒的下人,年纪轻的小厮刚进府不久,吓得摔了杯盏要喊。
旁边的中年人一把捂住他的嘴,道:“老爷在书房,夫人前几日回了姜府,小姐被关在西厢暖阁闹脾气,公子昨日与小姐拌嘴没吵赢,这会正在会丰楼吃酒。”
那老仆说话时另只手把年轻小厮的头压得快碰在地上,他自己也把头埋得很低,只瞧得见李霄的一溜衣摆。
李霄正要动手,还在想打晕了人是扔进旱井要不要拔扒了他们衣裳,没想到老仆呱唧便把府中情况利索卖给了她,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动手。
那老仆见李霄脚还没动,倒有些着急,忙对李霄道:“公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小姐眼下正在暖阁等你,眼看着明日就要大婚,再不带小姐走,明日你们哪里脱得了身?”
李霄一默,这是把我当成他家小姐相好的了。
“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虽是个下人,小姐从未对我呼呼喝喝过,还唤我一声‘吴伯’,夫人动辄打骂下人,都是小姐暗中照顾我们。公子快些带小姐远走高飞,以后小姐便交给你了。”
吴伯道:“从风雨廊过去,往南走,绕开水榭,路过老爷书房的时候小心些,别叫那些阴兵鬼差发觉。穿过少爷北院,再往东拐几步,公子就找到小姐的暖阁了。”
李霄心道真是什么样的货色打什么样的窝,弯弯绕绕有如九曲回肠,让她住在这里不如一刀将她杀了。
她道:“阎罗宫的人来做什么?”
吴伯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阎罗宫的几位大人素来与夫人交好,平日里出来进去都是常有的事。”
正说着,吴伯忽地眉毛一皱,接着道:“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平常来的是位带着面具的大人,我听公子唤他太岁大人。今天来的这位大人凶神恶煞,腰上别着金刚杵,还缠着跟小孩手腕粗的铁鞭子,吓人的很,下马便找我们老爷,也不过问夫人在哪。”
李霄心中一沉。
混元金刚杵,九节霹雳鞭。
怒面钟馗。
李霄听沧澜子讲过一些钟馗的往事,和沧澜子一样出身农门,也是少时吃过一些苦头,曾和沧澜子一行问道山海关,沧澜子的雷霆掌和钟馗的霹雳鞭便是师出山海关。
不同的是沧澜子心持善念,三清灌顶,又多年不问世事,未堪破的只有一桩风月往事。钟馗这人,虽有几分豪迈性情,但修的是妖魔道,刚愎自用,不肯向名门正派折腰,终为姜和用所用。
沧澜子得知钟馗现状时只叹了口气,道:“命也,未必能有一个善终。”另外提醒李霄倘或碰上钟馗,性子软一些,替他向钟馗问声好,钟馗不会对李霄下手。
李霄心中疑惑到:钟馗既像舅舅所说的那般刚强,想必一定是瞧不上陶维衍这类杂碎,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主动来寻陶维衍。
难不成,阎罗宫有新动向?
李霄又问到:“你家老爷最近可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吴伯听了,一脸嫌弃,道:“老爷还能有什么不对劲,不是抱着醉红楼的小翠吃酒便是搂着枕霞馆的水娘子唱曲,哪里管过我们小姐。公子你不要担心老爷会坏事,你就大胆带着小姐走,老爷不中用,查不出头绪来。”
吴伯年过半百,头上白发斑驳,跪着时腰也有些佝偻,想必没少在那位御下甚严的陶夫人手中吃苦头。
李霄瞧了心里有些泛酸,自己都在陶府没讨上几口热饭吃,却还牵挂小姐,这便是已将性命托在李霄手里。
只可惜,李霄不是他家小姐相好的,你家小姐要死要活,那位情郎至今未露面。
外头的队伍穿过外院就要进来,大管家呼呼喝喝,骂了这个躲懒的,又逮着另个不当职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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